唐邦國意識到,領導們派給自己的任務,讓自己幸運的躲過一劫,不過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完全愿意跟柳林夕交換這個機會。此時唐邦國抱著她心愛的人,不受控制的哭了起來,他的淚水,估計是近一個月來,沙漠里最大的水源。他一邊哭一邊呼喊著柳林夕的名字。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上方的布店里,他們就會聽到從地下傳出的哭聲,那哭聲帶著凄厲與不甘,繞過一個個圈子,就像從地獄里鉆出來的惡鬼。唐邦國不記得自己抱著柳林夕多久了,總之他坐在地上,將他和柳林夕的一點一滴,重新溫習了一邊。
從大學里一起上課,他只敢坐在后面遠遠的看著她;到后來,知道他倆被同時委派入科考隊參加科考活動時的激動心情;到那天夜里,唐邦國鼓起勇氣向柳林夕表白了;還有各位同學們鼓勵撮合的一幕幕。九年來,他們一起經歷了三千三百個日日夜夜,每一個二十四小時里都有彼此的聲音和身影。
他們約好,這次任務完成后,要開著越野車一起去沙漠里馳騁,要一起生一個孩子,要一起生活到白發蒼蒼。
轉瞬之間一切都沒了,現實仿佛灰飛煙滅。經過那些回憶,唐邦國的情緒慢慢的鎮定下來,但是悲傷卻在一百年之內不會減少一分一毫。過去的這九年,現在剩下的只有記憶,剩下的人生,柳林夕將永遠活在他的記憶里。
此時他抬頭看到位于觀測室外的那個“零八五杠一”號物體。它靜靜的矗立在那里,顯得那么冷漠,顯得高高在上。這小鎮上發生的一切跟它絕對有關系,可是它卻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唐邦國隨手抄起一把榔頭,沖了進去,對著“零八五杠一”號就是一頓亂錘,每一錘子都用上了他百分之百的力量,可是“零八五杠一”號只是發出一聲聲悶響,就像是對唐邦國的一聲聲嗤笑。
一直到他精疲力盡,再也舉不起錘子的時候,他才停下來,他靠著“零八五杠一”號,他希望它真的變成一個黑洞,將他吸進去,消除他所有的意識,消除他所有的痛苦。
聽到這里我和老專家都產生了一個疑問,話題比較敏感,我怕傷人心,不敢開口。但是老專家臉皮特別厚,厚顏無恥的問道:“那你們的母親不是柳林夕,難道后來唐邦國又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唐樂說:“爸爸的愛在林夕阿姨身上已經用盡了,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結過婚。”
照這么說的話唐樂和唐歡又是從哪里來的,他們沒有解釋,我們也沒有再問,答案在接下來的故事里應該會出現的。
唐邦國知道他必須要振作起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但是其中他最想搞明白的是“零八五杠一”號物體,到底發生了什么,竟然一下子將整個小鎮上的人全部都殺死了。
作為唯一的幸存者,他開著車離開小鎮,回到了城里,將一切如實匯報了。然后就是無限的等待,上級部門給他在城里安排了住處。
一直等了一個月,唐邦國曾很多次找到領導詢問情況,下一步處理有什么方案,但是領導的回答一直是讓他等。領導干部們一層層向上匯報,不知道從中添油加醋了什么內容,總之一層層的走樣,最后從中央下來的消息是就地掩埋“零八五杠一”號物體,就地封鎖小鎮。
過程及其粗暴簡單,他們用水泥將地下設施最深處,包括隧道的最后兩個螺旋在內,完全填滿,將“零八五杠一”號物體封在了水泥中,同樣被封入水泥中的還有那些死在里面的人,其中包括柳林夕。然后繞著小鎮,豎起了一層鐵絲網,掛上了“軍事禁區、擅闖格殺”的牌子。
政府的行為徹底傷透了唐邦國的心。
這么多人,這么多年的付出,最后連命都丟了,連個收尸人都沒有。還被硬生生的從歷史上抹去。
后來唐邦國遠遠的去看過幾次小鎮,那些死在小鎮里,死在地面之上的人更慘,他們的尸體一天天腐爛,發臭,化為一片尸油尸水。他想到柳林夕還在地下最深處的水泥里,心理竟然有一絲安慰,這可能是所有不幸中最幸運的事情了。
現在知道“零八五杠一”號物體被定性為“宇宙基本粒子”的事只有唐邦國一個人,他將這個秘密偷偷的帶走了。他發誓一定會回來,他要找到切開基本粒子的方法,他要探索到宇宙最深層的結構,然后重新復活柳林夕。
正是這個不切實際的信念支撐了唐邦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