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很美,可是世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扭轉的。之后的日子里,盡管我知道自己頹唐得沒有任何道理,可是我仍然難以抑制地落寞、放縱與瘋狂。
相比于之前不同的是,在我頹唐、落寞、放縱與瘋狂的日子里,多了一個他。一個北竹。一個楊之宇。
我們一起踢球砸了一個老頑固的窗戶,一起深更半夜裝成惡鬼去嚇那些雞鳴狗盜之輩,一起將一個“老爺”打得七竅流血,一起將我的一個“狂教徒”的胸口涂黑綁在了大路上,還一起赤膊上陣打進了深山老林之中!
何等暢快!
在侍道之事上,我再不考慮他人的閑言碎語,無論多么“離經叛道”,只要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就都是對的!
而就在這期間,我發現北竹領悟起天道來竟然頗有天資,每每與他商談之時,總會有相見恨晚之感。在他的幫助下,我對新道的領會像是開啟了加速鍵。那一條“古板路”上的石板,在快速地成型又利落地鋪好,眼見著,便有了唐皇之象,登天之意!
也就在這時,大帝突然來到了我的殿堂,對我表達了希望我可以去西方苦寒之地傳道的愿望。
我自幼多受大帝照顧,大帝之愿,不好推辭;可世俗之事甚雜,這天道建構,又拖延不得。我問大帝:“帝向來只是征戰四方,何幫此次欲要傳道?”
大帝說:“寡人向來只戰請戰之人,戰后納入我大夏國土,其民衣食無憂,幸??鞓???蛇@支蠻族,教義殘暴過甚,其民苦不堪言,多有逃亡我大夏者。寡人不忍百姓受苦,望圣子可傳寬容自信道法,讓百姓不惑于古制他言,得識事解事智慧,生樂觀豁達之心?!?p> 聽大帝之言,我感動拱手,道:“大帝之心,可昭日月。我愿往西域。”
大帝拱手回禮道:“圣子大德。我愿送圣子親兵九千隨行護衛,號令沿途州府千里相迎。不知圣子還欲帶何人何物?”
我道:“一個北竹足矣?!?p> 大夏國土無邊,西域之路甚是漫長。因為趕時間,我們輪流換著人手守日夜兩班,每到一處驛站都要換一次馬匹,一刻不停地朝西域而去。整日在馬車上度過,縱然我與北竹有習武之風,也感覺全身酸痛,無法安眠。
讓我感觸頗深的是,在我們剛出京城的頭兩三個月里,見到的人們中多有我的信徒;可是越往西行,那些隔著鐵一般的衛隊質疑與侮罵我的人,逐漸成了大多數。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只是不再如以前那般強烈。
幸運的是,雖然相聚不長,這一路上我們總算也是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在與他們的相處中,我與北竹共同悟的道,也一次次得到了印證,我的圣力也在日漸增長。這一份收獲,讓我與北竹都心喜不已。
還有什么比沉浸在大道之中,更令人愉快的呢?更難得的是,還有一個人可以攜手同游。
如此日夜兼程,在我們出發后的第五個月,終于來到了那塊刻著西域的地界石前。西域之人自不會稱自己為西域,他們的地界石上只刻了一個字,其名為“華”。
十日后。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拿著本地的一卷經書剛剛坐下,便有人敲響了門。我無奈地望了望天,道:“準進?!?p> 傳事官李青彎著腰走了進來,又將一懷的文書放到案前,道:“稟圣子大人,北竹大人托手下轉告一聲,明日便是西域之人一年一度的請神節,請圣子早睡?!?p> “他……”我的拇指在其余四指指尖上搓了搓,問,“他還在忙嗎?”
自到西域以來,便有一大堆雜事一股腦涌來。說起來,我好像好幾天沒有見到北竹了。
“回圣子。北竹大人正在與一干鬧事者交涉?!?p> 所謂鬧事者,其實是西域的眾多官兵。據我這幾日的了解,西域共有三千余萬人,而有官藉的人便有一百萬人。更可怕的是,西域的官兵甚多,各方官兵加起來高達一百七十余萬人。再加上各種仆人雜役,就又是三四百余萬人。統共算下來,在這個以農業為主的社會中,這些不干農活整天吃閑飯的人,竟有五百萬之巨!
官員們為了弱化人民的思想,消磨他們的意志,讓他們像牲畜一樣的賣力勞作,便大肆傳播一些奴性文化。但是人民的痛苦是切實存在的,特別是近五十年來,平均每隔兩個月便會有一批農民揭竿起義。那些跑到大夏去的,也便是這些起義的失敗者中,幸存下來的人。
西域的官員向來威風慣了,知道大夏將逃跑的人收容之后,居然直接向大夏發出了戰書。大夏國土廣闊,百姓有六萬萬之眾,平時雖多在務農,但是數百萬大軍想要召集起來并非難事。這一戰毫無疑問是大夏取得了勝利,而且勝利得比想象中輕松。
按照大帝的習慣,收服的土地一般仍由原先的統治者管理,每年只是象征性的讓他們進貢一些本地特產。但是這一次我臨來之時,大帝卻授予了我任免官員的權力。而在我與本地現有官員做了一番交涉之后,在四天前向附近的州借了十萬大軍,并在昨天下達了罷免現有所有官員重新選拔的決定。
這兩天在外面鬧事的,也便是那些曾經的“名門望族”。
“他們現在在何處?”我問。
“就在大廳之中?!?p> “大廳?”
“是的,大人?!?p> 我的拇指再次滑過四指指尖,猶豫了下便起身向大廳而去。一般來說,鬧事者若是在大街上與我軍對峙會比較難辦,既然他們能來到大廳中,便是溫和的一派。但是這么晚還沒離開,便可能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果不其然,我還沒到大廳呢,便聽屋里有人大聲道:“你們不用說了!你們要是敢罷了我的官,奪了我的封號、土地與奴仆,我們就魚死網破!”
這句話說出后屋里陷入了沉寂。我仿佛看到北竹那偉岸的身板與他們對峙的場景。在我到大廳門外時,北竹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的聲音依然響亮大氣,只是那語氣與平時相比,卻有些悶悶的,帶著些疲憊與沙啞。
“每個人生到這個世上,雖然有身份、容貌、腦力、體力等等的區別,但是人的心都是一樣的。就好像你現在不想過平民的生活一樣,難道別人就想被你們奴役嗎?”
“胡說!”那人嚷道,“一群賤民而已,他們生下來的意義就是將我們服侍好!如果他們妄想侵犯主人的威嚴,就該一把火燒了!”
“話怎么能這么說?”北竹道,“你們這次幸虧是敗在了大帝的手里,如果是敗在一群蠻子手中,你們現在不就是別人的奴隸了嗎?你們可不能欺負我們老實不是?”
“我們尊貴的血脈,怎么可能給別人為奴為仆?如果真有你說的那一天,我們寧可戰死!”
這幾日也沒有少遇到這種清高自大之人。我們不能讓他們體會百姓的苦,因為他們從小就是貴族,他們與那些生活底層的人雖長在同一片土地上,卻是兩個世界的人。兩個經歷不同的人,怎么會產生共鳴呢?
我揉了揉眉頭,振奮了精神,推門而入。我看到北竹在主位上坐著,身邊有六位護衛。而廳內的會客椅上,坐著五位客人。他們個個衣著華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同時在門外還有三隊西域的官兵,很明顯是鬧事者帶來的??吹剿麄兊年囌?,我不禁一陣頭大。
來鬧事的人見到我后,雖面上不情愿,但礙于身份仍是站起來向我行禮。北竹也忙給我讓座。我搖了搖手,看向來人道:“我知道你們受的煎熬與內心的不甘,也了解你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于你們目前的遭遇,我感到很遺憾。但是,人生常常是由一連串的變故組成;遇到逆境時,抱怨與懊喪只會讓本來就很糟糕的生活,變得更加折磨身心不是嗎?”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迷惑與痛苦中,透露出和平民百姓、家奴婢女一般無二的無助。
我看著他們,面向最左邊的那人道:“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這位應該是趙垢趙公子吧?”
“……是。”他愣道。
“據我所知,令尊在半年前剛剛去世,而你的兄長貌似想要獨吞家產。如若此戰不起,不知趙公子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我又面向左邊的第二個人道:“這位可是王安中王掌柜?”
他向我一拱手道:“正是?!?p> “王掌柜年少有為,獨自一人撐起了大半個西域的商業貿易,令我很是敬佩。但是,王掌柜這十余年來,可敢靜靜地坐下來哪怕只有一個下午?這一身的草藥味,還能去掉嗎?可以與人放松地聊天嗎?”
我轉向第三個人道:“這一位應該是谷析谷大人?”
他狐疑地瞅了我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沒錯。”
“谷大人自幼讀了不少書,也按照家族的傳統擔任了一方官員??墒钦垎枺却笕嗽诠賵鲋锌稍栽谶^?最近鬧得很兇的劉王之爭,又死了多少人?若非戰爭起了,不知谷大人現狀如何?”
“你查得我們好細?。 ?p> 我微微頷首,繞過一人,面向最右邊那人道:“這位應該是公得路公員外?”
“呵呵,見過圣子大人!”
“公員外想必比在座的各位都了解人民對當官者的仇恨吧?終究,最近的一次起義,可是發生在你們的員外府。”
我最后面向右邊的第二人道:“這位是安無沁安大人?”
他向我拱了個手,昂著頭沒有說話。
“安大人比其他人都要幸運,自幼時起人生便可稱坦途,家族勢力也在朝中甚為穩固。只是,這次與大夏的戰書,好像便是安大人的父親擬的吧?戰敗之后,這段日子可還好過?”
“你!”被說到痛處的他,狠狠地盯著我,氣得說不上話來。
“大多數以為,我此次前來是為了解放平民百姓,卻不知,我同樣也在解放你們呢?”我搖了搖腦袋,甩了甩睡意,對他們五人道,“一個巴掌打到另一個巴掌上,被打的固然疼,可是施力的手掌就不疼了嗎?為了保護你們的錢財、地位、身份,你們自小到大受到的折磨難道就少了嗎?我一直希望可以有一個社會,在那里,人們公平地享受世上的一切,其樂融融、坦誠自在地生活在一起,不會有仇恨,不會有殺戮;人們可以為了自己喜歡的事盡情地揮灑汗水,也可以在休息的時候放下一切戒備。如果生活可以是這樣的,那不是很好嗎?”
“今天很晚了,先回去吧。”我不待他們答復便繼續道,“如果你們有必須待在這里的外因的話,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回去的理由。”
趙垢問:“什么理由?”
“你們可以回去說,自己是被打出去的?!闭f著我便喊來了人,向他們五人一指道,“把他們轟出去?!?p> 面對士兵的驅趕,他們嘴上嚷著“你們欺人太甚!”“我們絕對不會離開!”可是身體卻很配合地走出了門,出門后還對自己的手下說:“明天絕對不能讓他們好過!”便走了。
對于我的這一舉措,身邊的人都為我成功將他們驅離而喝彩,可同時他們對于我對鬧事者的態度有些微辭。
“圣子大人,”李青道,“您真的同情他們嗎?”
李青問出這句話后,我詫異地發現所有人都帶著不解之意,唯獨北竹望著我苦笑。望著北竹那雙盈滿了笑意的眼,我不禁勾起了嘴角,心道:這普天之下,能明白我心意的人,怕是只有北竹了吧?
我放開胸懷,再次環視眾人。我知道我與他們說鬧事者的苦,就好像北竹剛才對鬧事者說百姓的苦一樣無用,便簡單道:“在人們的觀念中,痛苦似乎是有等級的。受傷者受到的傷害,總是比傷人者傷得更痛;被壓迫者所受的痛苦,總是比上位者痛得更深。其實放到人們的整個生命周期中來看,是相當的?!?p>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不由得想到大帝。地位極為尊貴的他,卻總是眉頭緊鎖。令他發愁的事,就如同那天山之水,永沒有斷絕的時候。他的生活,也在他高度的自制之下,清淡得像是一個平民。
而后我又想起教中的那幾個老巫。他們風風光光了一世,欺上瞞下了一世,到最后,卻連同他們的家人,都像是過街老鼠一般,生活在極致的黑暗之中。
回房之后,我看到那幾本李青放在桌子上的文書,習慣性地將當天密報找了出來。這次大帝派給我的人里面,有專門的密探。他們平時潛伏在西域的人群里,四處收集各方勢力動向。
今天又有多處百姓與西域為官者發生明面上的沖突,為官者顧及我在這里,明面上沒有強行鎮壓,但是私下里又秘密處決了十三人。
在東部三十七區發現一個地下交易線,西域的為官者通過這節線大批量向外運送金銀財物,以保證減少損失。
五日前新成立的暗殺組織,在成功暗殺了我方三位重要成員后,在今天定下了接下來的暗殺對象:張德保、王百良、李凈、錢國強、趙中正、北竹……
在看到第六個名字時,我像是被雷電擊中,瞬間麻木。
次日,破曉之始,西域山地。
我與北竹并一干手下,來到一座高山之上。山上修了盤山的路,我們繞著這座山站定,一起向東方看去。東方百丈處,有一山丘,請神臺便建在那一座山丘之上。此山丘四周皆是高山,成環形將其圍在正中,乍然看去,宛若蓮花之心。
中央的那一座山丘便是西域的圣山,通常情況下,除大巫以外任何人不得踏足。今天開啟請神儀式,觀看的人便都像我們一樣,站在四方高山之上,向中央望去。
而我因為心心念念的還是昨天晚上的情報,便時不時四處張望,看看是不是有暗殺者潛伏在身邊。疑心是一個很有主觀帶動性的情緒,我只覺得每一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向北竹這里看來。
心里有些放心不下的我,又向北竹靠近了幾步。
北竹感知到我的靠近,朝我笑了笑。他伸手朝前一指道:“他們開始登山了?!?p> 影影綽綽中,可以見到西域的大巫頭戴草木之冠,身披百獸之皮,手捧清河之水,踏著特殊的步調,唱著奇特的歌謠,一步步向山丘之上而去。
“是啊?!蔽业?,“看來請神節要開始了。”
請神節是西域最為盛大的節日,傳聞在請神節的請神臺上,人們是可以看見神的。而且據說現在西域的貴族,是被西域諸神選定的。這也是大帝不得不請我出面的一個重要原因。
我曾問大帝:“若傳言屬實,該當如何?”
大帝道:“如果神明是禍亂眾生的源頭,那便罷了這神明!”大帝向我看來,眼中帶頭懾人的威勢,“如此任務,圣子可還敢接?”
我迎向大帝的目光,道:“分內之事?!?p> 轉眼間,大巫們已經到了請神臺上。我努力收回精神,向他們看去。我必須做好與西域的“神”比拼道法的準備。這一關如果過不去,解放西域百姓的任務就會多出很多困難。
大巫們踏著獨特的舞步,禱告之聲在群山之間回蕩,竟生出了幾分遼闊浩蕩意味。在他們的禱告聲中,整片天地變得凝重肅穆起來。在請神臺的正上方,鉛云忽而旋作陀螺,竟似要從天上傾頹而下。
“來了?!蔽覍Ρ敝竦馈?p> 空中的壓力越力越強,像是有大能力者正在邁過一扇空間之門。
“恭迎圣神!”大巫停下舞步與禱告之聲,跪地叩首。
“恭迎圣神!??!”四周群山上的百姓也成批成批下跪下,口中的呼聲如山呼海嘯般響起。
東方晨光初綻,而在晨光映射下,請神臺的上空漸漸現出了數位高大的人影。他們凝立在半空之中,周身散發著強大的威壓。那份威壓貌似對我們這些站著的人格外照顧,身邊傳來忍痛之聲。
這時北竹向前跨出一步,一只手擋在我身前。
“你做什么?”我問他。
他扭過頭來,向來放蕩不羈的他,難得地認真道:“看他們氣勢挺盛,可別有危險?!?p> 他站得靠我很近,隱約中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溫軟的味道。我不由得將目光向他身上移去,一時竟有些暈眩。我問他:“你看他們實力如何?”
“在我之上?!?p> “我若說今天來到這里是為了收服他們,你覺得勝算會有多少?”
他猛地向我看來,眼中帶了一抹震驚?!罢J真的?”他問。
“認真的。”我答。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鄭重地道:“我會和你一起的?!?p> 沒想到他會這么說的我,一時噤了聲,心里飄搖起融融暖意。我看著他那英挺的鼻梁下棱角分明的雙唇,竟有些想要上去咬一口的沖動。
他被我看得不自在起來,一張臉不知道該朝向哪里。他笑著問我:“怎么了?”
我張了張嘴,原本的話還未吐出口,卻意識到一個問題,心情豁然開朗道:“你說,西域之人,敢殺神嗎?”
“應該不會吧。感覺他們對神挺尊敬的。”
“我也這么覺得。”我嚴肅起來,向他下達命令道,“與我共同演化道法,召喚太上的力量,我們一起降服西域諸神?!?p> 他的眼中精光一閃,歪著腦袋笑道:“還可以這樣?”
我點頭,“可以這樣?!?p> “那咱們開始吧?”
于是,在眾人的目光之中,我作為大夏的當代圣子,第一次在人前展示圣力。而令世人意外的是,北竹也與我共同飛上半空,與請神臺上的圣神遙相對應,身上放出萬丈霞光。
“拜見圣子大人!”
屋外的喊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折好信,整了整衣服,回到主位上道:“進來。”
傳事官走進來時,我正揉著眼,與那絲吹到眼睛里的頭發撕扯??墒俏堇锏臍夥諈s有些詭異的安靜。
我的心咯噔一聲,滿腹的內臟都像是被人狠狠抓住,可勁的揉捏。我緩緩睜開眼,一點點抬起頭來。
“李青?”
來人正是當日我帶到西域的傳事官。只是他此刻彎著腰,拱著手,低著頭。在他顫抖的身體上,我聽到了哭泣的聲音。
我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我大口的呼吸。我感覺整個屋子的空氣都被我牽引著,忽拉拉從門來涌來,又轟隆隆沖回去撞向四面墻壁。
一時之間,好像身邊的每一個物件都哭了起來??薜盟盒牧逊?,哭得我心煩意亂。
“夠了!”我道。
“夠了??!”
“不要再哭了?。?!”
我驀地坐了起來,眼前坐著的七巧被我嚇得跳了起來。
她跑到一邊去,大喊道:“雅女姐姐,他醒了!他哭了一臉淚!”
什么?
我向四下看去,哪有什么春光融融,哪有什么封封信件,我現在正處在一間漆黑的屋子里,微弱的月光從小小的窗口泄下,讓我勉強可以看出這屋里一共有三個人。除了我與七巧之外,還有一個女子立在窗前,給我留下一個玲瓏的背影。
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判斷出已經是五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