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你這些還是在之后說吧!」

　　衛曙突然說話，一直看著老兵云程的目光已經移開，放在小溪前不遠的地方。

　　老兵云程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被打斷而發怒，也沒有沿著衛曙的目光看，而是盯著衛曙的臉。

　　「哈哈!」

　　左手放在胡子上，不停撫摸著它，右手已重新提起插在地上的長刀。

　　清脆的金屬交鳴聲響起，像雀鳥鳴叫，聽見聲音的人心中也會自然變得喜悅。

　　鋒利的長刀已經被拔出刀鞘，月光在它光清的刀刃上反射著，引人注目，一根野草被風吹起落在匹刀上，一分為二穿過長刀。

　　「好，老夫明天早上再跟你好好說松月公和陽明先生的事!」

　　木棍和長刀都高高舉起。

　　「還睡覺!」

　　山洞中的甘羅眾人被驚醒，他們見到衛曙兩人站在山洞外十分緊張肅殺，卻看不到任何敵人。

　　「它來了嗎?」

　　甘羅十分苦惱，他不能像衛曙般看到惡鬼的種種特征，對于他以前曾未接觸過的惡鬼沒有什么情報，自己只能從古代對惡鬼半真半假的傳說推斷惡鬼的能力﹑行為等。

　　「這有一點麻煩了，我們現在可看不到有什么事發生，可是毫無還手之力。」

　　鄭世杰十分緊張地拿起一塊尖銳的大石頭。

　　「放下你的石頭，你們只要在我們山洞中清醒著就行了!」

　　老兵云程看到鄭世杰的行動后轉頭不耐煩把他們罵了一頓。

　　「你們現在的炬雖然十分弱小，但在清醒時勉強可以減弱這里的陰氣。」

　　當人的情緒有較大波動，炬也會更強，但當他們陷入深眠時，自然沒有了平時的諸多情緒，身體上的炬也會變弱，和佛道者抑制自己情緒以控制炬沒有什么分別。

　　老兵云程看了看不遠處的一大股陰氣如巨蛇般在地上游走，把地上的生機吞噬湮滅，溪中的魚蝦不是死去在水面上浮著，就是隨著水流離開了這里。

　　現在清澈的溪水中沒有一只活物，只有魚蝦的尸體在水面浮沉著，剛才還富有生機的溪水流動聲卻變得十分沉悶心寂。

　　「只有一只惡鬼，不過看上去它已吸了不少血氣。」

　　一道四五米高的人影出現在他們面前，大量漆黑的陰氣纏繞著它，它舉手投足間都卷起了陰氣旋渦，呼吸都噴出由陰氣組成的強風，纏繞著它的陰氣如霧似云，把它襯托得猶如站在云上的魔王。

　　那些陰氣也遮蓋了它的樣貌，只有一雙如銅鈴般大的雙眼暴露在外，紅光流出它的雙眼，如一道道觸須在空氣中延伸生長，更想直接纏在衛曙兩人身上。

　　一道小小的聲音響起，一股燒焦的氣味涌入兩人的鼻中。

　　有東西在燃燒!

　　本應觸碰不到的紅光卻在兩人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甚至在發散出一陣煙霧。

　　這種不合常理的事出現在衛曙面前，但他只是略為驚訝地點了點頭，他已經在短短的數天中經歷過太多的事。

　　「陰魂鬼物，你殺傷活人已經違背天理，當被打入十分層地獄，受那無窮無盡的痛苦!」

　　惡鬼并沒有被衛曙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嚇倒，反而是笑了出來，笑聲十分扭曲異常，猶如無數人的尖叫慘嚎混合在一起。

　　鄭世杰﹑甘羅等人紛紛痛苦地按著自己的耳朵。

　　「這…是什么聲音?」

　　他們東倒西歪，要靠在墻上才勉強站立起來。

　　「違反天理?」

　　「打入十八層地獄?」

　　惡鬼扭曲的聲音響起。

　　衛曙緊緊盯著它。

　　惡鬼竟然有理智，甚至可以和人交流。

　　它笑得前俯后仰。

　　笑聲又突然消失，空氣逐漸變得冰冷，溫度流逝。

　　衛曙可以感覺到一股帶有無窮惡意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把他盯得毛骨悚然。

　　「究竟是誰要入十八層地獄?」

　　「是我們?還是宋定伯﹑宋誠?」

　　一個個正要輪回轉世的亡魂突然被人變成畜牲，說出嘴的話都變成羊的叫聲，四肢走路，用羊角自衛，過一段時間就要被送上餐桌成為別人的盤中飧。

　　衛曙及云程一時也說不出話，在他們眼中宋定伯和宋誠也是罪不可赦，公之于天下更是要受凌遲大刑，人神共憤。

　　「這就是你們殺害無辜者的原因嗎?」

　　衛曙并沒有被對方的話駁到。

　　「被你們殺害的仆人﹑守衛可是連永興羊也沒有碰過，為什么你要殺他們?這也是你們所謂的報仇嗎?」

　　「這只是宣泄著自己的情緒，發泄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視普通人為你們掌上之玩物。」

　　「你們在此刻與宋定伯﹑宋誠沒有分別!」

　　惡鬼沉默了一陣，大量陰氣突然從它的身體中涌了出來，如汪洋大海般無窮不絕，衛曙甚至有錯覺會被潮水沖走。

　　「定!」

　　云程大喝一聲，身上的火光甚至蔓延至長刀上，長刀僅僅揮一下，就把一個小浪蒸發。

　　衛曙自然比不上云程，身體被強大的陰氣巨浪沖擊得不斷后退，雙腿已深入泥土中，炬也不停被陰氣沖刷，火光搖擺不定，他可以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痛楚直達他的靈魂，把他的靈魂撕裂般。

　　我連活人也不怕，會怕一個死人!

　　我平生從未做過令良心羞愧的事!

　　衛曙心中懵懂出現了這兩句話。

　　被沖得左搖右擺的身體挺直了起來，萬斤巨力落在他身上，他彷佛還聽見自己身上的骨頭發出不堪負荷的聲音，但身體沒有因此逃避。

　　他心中仍是上次遇見惡鬼的話。

　　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用盡了身體中每一分每一寸的力氣，身上的炬也再壯大了起來。

　　右腳慢慢提了起來，離開了泥土，并重重地踏在前面，在陰氣沖刷下留下一個深刻的腳印。

　　「我不會屈服的!」

　　左腳再次提起來，踏在地上。

　　一直持刀站立的云程嘴角上揚。

　　他一步一步走到云程身旁。

　　「對不起，我剛才腳滑!」

　　云程露出笑容。

　　「沒事，你現在回來就好了!」

　　兩人站在一起，站在那個惡鬼前。

　　他們身后的眾人也站起來，無言支持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