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叢嚶捂著胸口，強忍著眼眶里酸澀的眼淚，身體忍不住抖動的啞聲道：“你，…你放我下去…。”
“夫人可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男子握著手里的韁繩，虛環著坐在前面的江叢嚶，聲音穩健低沉，望著前面，伺機尋找能沖脫出去的時機。
“你..”
一把長刀橫空劈來，截斷她下面的話。
江叢嚶只聽到耳邊‘珰’的一聲，緊跟著被背后一道大力推倒，趴伏在馬脖子上面。
溫熱的液體濺落手背上，江叢嚶眼眶泛紅，強吞下咽喉里的哽咽。
“夫人可有傷到？”
“啊！——救命，救命，不...”
尖銳的嗓音穿過嘈雜，將江叢嚶的目光拉了過去。
那是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可是此刻卻被一個打著呼哨的匪患強擼上馬，歡呼著掉頭往城外奔去。
“夫人？”
馬背上的江叢嚶回頭，雙目血紅的看著男子，蔥白的手指著前方說道：“追上去，殺了他！”
男子皺眉，望著前面朝城外跑去的身影，眼中殺意四溢，卻猶豫未動。
“我可以不管被我們丟掉的萃萃，但是那個人必須殺了他。”
數息之前，還嬌弱懦怯的女子，此刻卻恍若變了一個人。
一個時辰之前，江叢嚶還在為手上的一根木刺憂愁，而短短一個時辰之后，她站在樹下望著飛奔而回的人，只想知道馬上那個男子手里握著的長刀，是不是剛剛染了血。
“人呢？”
江叢嚶望向男子空無一人的身后，臉色冷凝。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男子抬手將長刀插回刀鞘，說道：“人我殺了，但是那個姑娘不想回來。”
“什么叫不想回來？”
“她說城里很多人看到她被擄走，不管清白與否，回去之后都一定會受人詆毀。她家中姊妹眾多，她在其中并不受寵，所以...”
“她有沒有說她要去哪兒？”江叢嚶心中惱怒。
一個柔弱女子，孤身一人身處荒郊野外，是何等的危險。
男子彎身從路邊拔了兩把野草，正在擦拭馬身上的血跡，聞言頓了一下，之后甩手扔掉手里的青草，低頭拍了拍手上的土，搖頭說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為什么要心虛？”江叢嚶此刻語氣咄咄，逼至男子身前，一雙眼睛瑩澈透亮的望著他，似乎篤定他剛剛是在撒謊。
“我沒有心虛。”男子背轉過身，拽過韁繩縱身上馬。
而后，俯視著江叢嚶道：“我們不能在這里多做停留，最好現在馬上離開這里。”
“你既知道這里不安全，為何還要讓她獨自一人離去？”
江叢嚶固執要追問到底的態度，此刻…令男子的神色微變。
“夫人認為，哪里算的上安全？”
江叢嚶紅唇輕啟，僵立在原地。
最近這段時日，她偶爾會聽到府中的仆從暗下里議論，說是有很多地方出現匪患，村里的親人都說讓他們好好待在府里，暫時不要回家。可是，江叢嚶并未將此類事情放在心上。
自從來到涂州之后，她便因吃不慣這里的東西，小病了一場。因此大多數的時候，她大都是待在院子里，極少出門，更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齊攘是個很周到的人。
所有繁雜的事情，他都替她處理的條條有序。其中包括，打點好所有的一切，讓她出門到粥棚裝裝樣子，給百姓們施粥。
今日之前，她一直以為天下太平。即使……她清楚有很多人吃不飽飯，可未曾嘗過饑餓，無法切身感同身受的她，從來不知道‘餓極了’的人，有多可怕。
有些人殺人，理智尚存。
而那些人……像是瘋了…………
還有……匪患！！
有齊攘所在涂州，她一直以為很安全。可是此刻，對于面前這個人的問題，她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夫人，——”
男子俯身伸出手臂，目光真切的說道：“您若暫時想不到，不如回去之后問一問大人。”
大人，是指“………齊攘？”
男子點頭。
...................
矮矮的山坡上，齊攘拄著一根木棍，迎風遙遙望著遠方.........
“大人。”
身后，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從馬背上跳下來，腳步急促的奔至他的身后。
聽到聲音的齊攘，緩緩轉身回頭。
“如何？”
吳湘抬頭，難掩激動的說道：“根據大人的安排，我們的人順利進去摸清了路線，之后里應外合，以最少的傷亡，成功將他們的老巢給拿了下來，并且...我們還從里面發現了幾個被困的女子，以及大量的金銀。”
且不說他們解救的女子，單是那些金銀之物，就足以令他開心的合不攏嘴。
近日他們買米買糧，能花的銀錢早就已經花光了。這次意外有此收獲，至少短時間之內，大人不用再發愁沒有銀錢買糧食了。
忙活了這么長時間，老天也總算是開眼犒勞了他們一回。
“嗯。”
對此并無意外的齊攘應和一聲，接著問道：“可是將所有的人都抓了起來？”
吳湘神色微變，遲疑片刻，如實回道：“此處的匪患狡猾奸詐，有幾個見情形不對，混亂中乘機逃了出去，不過屬下已經派了人去追。”
“層層包圍......，你們那么多的人，竟還能讓人給跑出去？”
雖沒有疾言厲色，吳湘卻還是從中察覺到了齊攘的不悅。面上的喜悅褪去，當即跪伏在地，垂頭沉聲道：“是屬下的失職。”
齊攘看著跪在地上的下屬，沉默片刻，抬手用棍子敲了敲地面，輕聲說道：“起來吧！”
“大人？”
“是我太著急了。”
吳湘猛然抬頭。
齊攘道：“急了就容易出問題，不怪你，是我……心太急。”
他忘了，他們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好好地歇息過了。
“不是的，大人。”吳湘著急的上前想要辯解，無奈被身后突如其來的馬蹄聲，給打斷。
只見來人勒緊韁繩，也不等馬兒停下，便著急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奔至齊攘身側，抬手耳語一番。之后，臉色便轉為羞愧的退至一旁，靜等齊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