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尋出身京城禮部尚書顧府,是禮部尚顧榮祖的庶子。顧榮祖是從普通的耕讀人家考出來的,如今的成就也的確如他的名字一般,光宗耀祖了。
其實以顧家如今的地位,顧尋完全沒必要回到祖籍下場。即便顧榮祖只能恩蔭家中兩名子弟,但是花錢給其他的孩子捐個監或是找找關系送到太學中,都是很輕易的事情。
國子監生和太學生直接就可以參加鄉試,少了很多麻煩。
但是顧夫人說了,還是正正經經考出來能讓人高看一眼,她膝下兩子,嫡長子顧衍前年就是在一眾仆從陪同下過來青州府參試的。
嫡幼子顧徽只比顧尋小了一歲,今年也該下場的,若是今年不考,下一次的院試年在三年后,那時入學的話,顧徽就十六了。
對于平常人家來說,這樣的年紀成為秀才也算是年少有成,但對于顧家這樣早早給子弟啟蒙的人家來說,卻顯得年紀太大了。
而顧徽作為顧家嫡幼子,自小受盡了父母、祖父母的寵愛,就連兩年多前才去世的,他們的曾祖父也最疼這個重孫子,去世時直接把他攢的那些家底都留給了他。
這樣環境中長大的顧徽十分的恣意妄為,顧父提著棍子監督著,他到現在也只能馬馬虎虎做篇策論,此次即便是回祖籍考試,也是落榜無疑。
同時,顧徽也不想一路顛簸跑來考試,最后,顧夫人只得改口,允許他直接從鄉試考。
顧家五個兒子,兩個嫡子三個庶子,顧夫人從來都在大事上一碗水端平,既然顧徽占了一個恩蔭名額,那么便主動說把另一個名額給同樣到年齡下場的顧尋。
顧尋并沒有接受,他知道自己本來就在出身上低一頭,此前在太學附學時,就因為是庶子而被人孤立,如果他再占了連嫡長子都沒占的恩蔭名額,只怕會更為人看不起。
同樣的,他是必要正式入太學讀書的,而不像之前僅僅是附學,不過他即便入太學,也要以優貢被學政推舉入學。
今年同樣是會試年,整個顧府都在為大公子的春闈忙碌著,顧尋要回祖籍考試的事除了得到父親一句肯定的贊揚外,就只有姨娘前前后后為他操持。
剛過上元節,他就帶著兩個小廝一個馬車夫啟程來青州府,顧夫人雖也吩咐人給他支了二百兩銀子,但這排場卻連當初顧大公子下場時的排場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顧尋希望送他出城的父親,也只是在他出門前到了姨娘院中,給了他二百兩銀子。
因此,到了青州府,被這邊宅院的家人接著安頓下來后,顧尋就扎進了書本中。
他心里疊著一股勁,他想要連中小三元,以此博得父親的重視和姨娘的安心。
他果然在之前的縣試中得了縣案首,縣試結束后,他只去拜訪了下落霞縣中的幾個顧家族老便又回到青州府,為接下來的府試做準備。
然而令顧尋萬萬沒想的是,府試出案,他不但沒得中案首,連第二名也不是。
茶樓中眾學子還在不服地向案首衛諶提問,被好幾個顧家子弟拱衛在最前面的顧尋卻是一直沒有開口,他只覺得耳邊嗡嗡的,心里很煩,在又一個人催他出題時,起身拂袖走了。
因走的太急,轉過彎下樓梯時差點把一個正走上來的人撞下去,顧尋伸手拉了這人一把,說了聲抱歉便匆匆下樓梯而去。
“急著投胎去啊”,蘇栩扶住花鑲,很是不滿。
“沒事”,花鑲拉住蘇栩,搖了搖頭,低聲道:“那人可能府試沒過,心情不好。”
蘇栩拉著她兩步跨到走廊上,“你又知道了?”
如果不是你沒事,我可饒不了剛才之人。
“嗯”,花鑲點了點頭,心想沒看見那人眼睛都有些紅嗎?
這個時候差點哭了,不是落榜考生還能是什么人?
都是讀書人,必須理解。
花鑲和蘇栩不知道那些人把衛諶拉到了哪兒,正往里走時,就見前面一個雅間門大開著,里面傳來嘈嘈咋咋的聲音。
有人問顧兄怎么走了,有人說衛兄果然高才,等等之類言語不絕于耳。
蘇栩停下了腳步,側頭看花鑲道:“看來衛兄的才華已經解決了這些麻煩。”
花鑲好笑道:“不用我們助陣了。”
正說著,那雅間里有人走了出來,正是衛諶。
看到花鑲二人,他說道:“要回去了嗎?”
花鑲笑道:“走吧。”
“瞧衛兄這么胸有成竹的,怎知鑲弟是來找你的?”蘇栩閑閑說道。
衛諶沒理會,示意花鑲走在前面。
蘇栩莫名覺得自己落了下乘,跟個婦人似的,也不再搭理衛諶,手臂搭在花鑲肩上,攬著她轉過身走了。
這時雅間內有人出來了,見衛諶還沒走遠,便邀他后日過來這里參加文會。
“不好意思,沒空”,扔下這么一句話,衛諶大步離開。
剛才因衛諶才學而佩服的這人不由輕呸了聲,“不就是個府案首嗎?傲什么傲!”
“我沒聽錯吧”,花鑲轉頭對幾大步就跟著下了樓來的衛諶道,“剛才那學兄,邀你參加文會?”
衛諶嗯了聲,道:“我沒準備參加。”
“我們才是童生,不需要做什么文會”,花鑲點頭,“接下來還有府試呢,好好學。如果你再拿個院案首,就是小三元了。”
衛諶不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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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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