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諶小時候不好好讀書,沒少被母親攥著手心拿著竹棍狠狠抽打,母親也沒少被他氣得痼疾重發,漸漸地,衛諶就學會了在母親面前好好讀書,背地里,他卻只照著自己的想法來。
不管母親多看重讀書,他最看重的卻是能不能吃飽。
在衛諶低頭吃飯時,衛母又斷斷續續地問了不少話。
衛諶吃飯很快,等他放下筷子,劉婆子就過去把碗盤收了,衛母常年帶著病容的臉上這時滿是笑容。
“諶兒,你把墻角那個箱子打開”,衛母說道。
衛諶知道那箱子里是些什么東西,那里全都是一本本古籍。
他走過去把箱子打開,說道:“我可以看這些書了嗎?”
衛母面上欣慰的笑容不斷,點點頭,慈愛道:“等你考中秀才,這一箱子書你就都可以看了?!?p> 以前,衛母都是按照科舉所需知識的順序教衛諶的,送他去鎮上的私塾后,也只日日督促他背誦四書五經,擔心他會揠苗助長,即便他把四書五經全學通了,也不許他看這箱子里的其他書。
“這些書都是我娘,也就是你外祖母出嫁時,你外曾祖父給的,你外祖母去世的早,她的嫁妝都被那后來的用虧損的名義弄走了,反而是這些書,她看不上”。
衛母說著,臉上的神情很是嘲諷,“但她那種小戶人家養大的,卻不知道,這里隨便一本古籍都比珠玉值錢。以后,這些娘都交給你了,我兒一定要好好珍惜這些書本?!?p> 衛諶點頭。
對于兒子的少言,衛母有些無奈,說道:“你這樣的悶性子要改改,以后不能結交人脈,考出功名也無益。”
然后又補充道:“性子也不可太直,這個世界,只適合虛與委蛇的人生存?!?p> 這都是衛氏從早年生活中的教訓,若她當初不是頻頻和那個虛偽的女人頂撞,出嫁后又因為忍受不了婆婆的刁難而出言頂撞,她的日子絕不至于如此苦。
她不想讓她的兒子走上她曾經的老路,因此這些教訓,她都會一一教給兒子。
衛諶又點頭,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衛氏嘆息,說道:“你啊,出門在外萬不能跟家中這樣,你記在心中便是。”
衛諶嗯了一聲。
衛氏又道:“你外曾祖父是武帝時期的大儒,他的藏書都是很有價值的,你要好好珍惜”。
衛諶終于有些好奇,問道:“外曾祖家是哪家?”
“京城顧家”,衛氏悵惘道,“表舅舅們能力有限,我被送出京城時,他們都只是都中小吏,要不然也能到席家替我撐腰?!?p> 衛諶卻覺得,這些所謂的表舅舅們,只怕對母親這個又外出一代的甥女根本沒什么感情。
然而衛氏并不這么認為,她對衛諶道:“等你入京,再把咱們兩家的關系重新走起來吧。”
她的兒子有出息,那么表舅舅他們一定愿意出手扶持。
衛諶又聽著母親說了會兒以前的話,這才說想回去休息。
衛氏沒攔著,囑咐他好好休息,明日再讓劉嬤給他做些好吃的。
等這兒子出去了,衛氏跟劉婆子說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誰,我說三句他回不了一句,怪不得讀書這么些年,一個朋友沒交到?!?p> 劉婆子一如既往地安慰道:“夫人不用擔心,不愛說話的人都是心里有數的,等日后,少爺一定能飛黃騰達,給您掙個誥命。”
衛氏一邊說不期望誥命一邊露出笑容,對劉婆子道:“這些年委屈你了,伺候我們娘倆?!?p> 外面,打水洗漱的衛諶聽到這句話,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他母親能看到一個仆婦的辛苦,怎么就覺得他怎么樣都是應該的?難道他是她生的,就該順著她的意志,必須心甘情愿地幫她完成心愿嗎?
正在這時,籬笆門外閃過兩條黑影,跟著響起兩道梟聲。
衛諶放下水桶,走過去打開籬笆門,等走出院里燈光能照到的范圍之外,他才開口:“有什么事?”
“老大”,兩道討好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那兩條黑影就從樹后走了出來。
這是衛家村兩個游手好閑的混子,但幾年前就開始跟著衛諶混了,在衛諶的指導下月溪鎮這一片的混混現在已經成為小小的一股勢力。
因為有規矩,即便他們會向鎮上的鋪面收個保護費,卻也沒引起多少不滿。
“老大,這是咱們給湊的趕考費”,衛樹根把一包銀子遞上來,又笑嘻嘻問道:“老大,這次您考過沒?”
衛諶道:“不用,你們自己收著。后日我還得去府城考試,我不在的這些天,我家這邊你們照看著些”。
衛樹根和衛銅異口同聲地答應了,跟著又毫不停歇地吹起彩虹屁來。
什么老大一出手,就肯定能考上;老大就是考狀元的料。
衛諶聽不下去,抬手阻止了,說道:“你們不能只靠著保護費過日子,咱們人也不少了,可以著手弄一個專門幫人運貨的鏢局。具體的事情,明天下午你們過來,再商量?!?p> 衛諶這個想法早就跟這些人說過,衛樹根和衛銅都不驚訝,說了聲好,把那一布包銀子放到地上,二人轉身就跑。
要不是老大,他們這些人現今的日子可不能如此順利,湊一些給老大的趕考銀子,他們還能再拿回去不成。
衛諶只好把那包銀子收起來,他回到院子里時,劉婆子正好從正房出來。
看見他從外面進來,驚訝問道:“少爺,您出去了?”
衛諶擔心劉婆子會跟母親說什么,便道:“月色不錯,出去走了走。”
劉婆子看看天上近驅于完整一個圓盤的月亮,知道讀書人都有些比較奇怪的喜好,也就不再追問。
“廚房里有熱水,我給您舀半盆,您好好泡一泡腳”,說著走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