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茶水
追憶往昔太讓人傷情,談完了這番話,四個人都覺得身心俱疲。沉默了許久之后,高媛道:“就這樣吧,不管過去多難,總算是都過去了。如今你權也有了,錢也有了,家也有了。我如今也不愁吃喝,倆孩子也求上進,馬上就要會試。日子總是越過越好,人總不能老想著過去,得往前看。你也不用覺得對不住我們娘幾個,沒有你,也會有別人。我們只不過是命不好,趕上那些倒霉事罷了。否極泰來,如今可不就是越過越順?我看你今天也挺難受的,就回去吧。”
柴文遠愣了愣,怎么就讓他回去了?他的正事還沒說呢。
“且住。”
高媛剛想站起來,她的雞肉餡兒還沒剁呢,再不做飯就晚了。
偏偏那位居然還想說,她只好舍命陪君子:“你是想說你這些年的事情?也對,總不能光聽我們說,你這些年的日子過得也太不容易。你也沖我們吐吐苦水,我聽著。”
柴文遠:“……我不是想說這個。”
高媛善解人意地道:“不說就不說吧,想來你經歷的那些,也是不適合說的。”
柴文遠慢慢地道:“這些年我虧欠你們甚多,總要補償你們。還有那些欺負過你們的人,我也會找機會與他們算賬,總不能讓你們白白吃了虧受了罪。”
高媛倒沒有想到他有這個擔當,可轉念一想也就懂了。就算是現代一個普通男性,知道自家妻兒受了委屈,就算是力量再小,也得想法子找回場子來,哪怕是報個警呢,也不會就這么任憑自家人挨了欺負去。更何況他現在是個位高權重的封建官員?等等,他是什么官來著?
她就好奇地問了出來:“我聽文道說,你那個官兒,錦衣衛什么來著?”
“錦衣衛指揮使。”柴文遠道,這個官職是許多大夏官員心中最懼怕的存在。
“哦,錦衣衛也有指揮使?”
“有。”果然是個農婦,連這么重要的官職都不知道。
高媛的模糊印象里,錦衣衛的頭頭好像都是太監來著,武功超級高強,還都是劇中最后出現的大佬,需要打半集才能打死的那種。可那是港臺劇,怕也做不得準,至少眼前的這位就絕對不是個太監。那么港臺劇里的錦衣衛所擁有的的那些權力,是不是也做不得準?
嗯,總覺得自己哪里記錯了,可這些年她也不怎么去想現代的事情,記錯了就記錯了吧,反正也沒有鍵盤俠吐槽她。
“文道跟我說,錦衣衛就是看皇家大門的,你要跟人家作對,是不是挺難的?要是為難就算了,反正我們現在也挺好的。”看她多替對方著想,實在不需要你幫我們做什么啊,你還是趕緊回家吧。
三個男人好像同時覺得嗓子眼兒癢,都咳了幾聲。
高媛怔了怔,看看對面咳嗽的父子倆,再看看背后的文道,瞇起了眼睛問:“你們倆又瞞著我什么了?”
柴文遠看看對面沖他使眼色的兄弟,淡淡地道:“雖說是個看大門的,不過我看的午門是最要緊的,文武百官出入宮禁,都得須我檢查后方得放行。另外,除了看大門之外,皇上出行,錦衣衛也是要執儀仗的。”
高媛將信將疑地看了看他,還是覺得不對勁。雖然這個大夏朝因為有了那個穿越的無名軍師有了很多與現代沾邊的因素,可畢竟還是個封建皇朝。當今的皇上登基有些不光彩,難道他不加強集權統治?錦衣衛是個多合適的特務機構啊,沒道理放過這么多人不用。
柴文遠就又加了一句:“錦衣衛直接聽命與皇上,也有監察百官的職能。”
這就對了嘛。高媛責備地看了對面的柴伐北一眼,不就是御史加儀仗隊加保安部門嗎?有什么不好說的?連這個也瞞著她。
柴伐北心虛地沖她笑了笑。
柴文遠見她不再追問,莫名松了一口氣,把剩下的話全都省了,讓她知道自己權勢滔天也沒什么好的,權勢大,得罪人也多。
“那也不用專門為我們幾個去得罪人,不值得。”高媛仍然拒絕了他的好意,和他越遠越好,不想再有什么牽扯。
柴文遠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轉到了自己最初來的目的上:“這個地方太過偏遠,又濕冷,不適合住人。我在成賢街附近也有產業,你們且搬到那里去,離貢院近一些。等會試完了再搬回家吧。”
“等會兒,你什么意思?”高媛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對,搬到成賢街那邊還算是為了倆孩子考試方便,搬回家是什么鬼?
說完了就覺得自己多心,沒準兒人家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呢?就又往回找補:“謝謝你的好意,若是找不到附近的客棧,會試之前就得麻煩你了。我只到時候給送些飯食,不會讓你們家人誤會的。”
她什么意思?柴文遠皺了皺眉頭,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沒說明白。
“我是說,既然你們是我妻兒兄弟,總不能老在外頭住著。成賢街那邊是因為清凈,對他們倆考試有利。他們倆也都是你照顧的,自然是你也要跟著。并不是我不要你,等考完了自然接你們回家。”說的夠詳細了吧?
高媛:“……回哪里的家?”
柴文遠大悟:“哦,你還不知道咱們家在哪里是不是?在盛寧街,離皇城不遠,離貢院也不是太遠,但不如成賢街那邊近。”
高媛一邊的嘴角上翹:“咱們家?”
柴文遠;“自然是咱們家,難不成你還想到這里來不成?太小,怎么住的開?”
柴伐北不動聲色地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感覺有些事情要發生了。
柴文道則不無擔憂地看了看桌子上的水,還冒著熱氣呢。不過也倒了些時候,應該不會太燙吧?
高媛長長地哦了一聲:“那我想請問你,我是以什么身份進你那個家門啊?文道呢?伐北呢?”
柴文遠想了想:“文道和伐北有什么好說的?一個是我兄弟,一個是我兒子。只是你,須得委屈你一二,不過我定然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便是了。”
“聽你的意思,還會有人欺負我?”
“自然不會,總是你先進門,雖然如今張氏誥命在身,也須得叫你一聲姐姐才是。”
“誥命?對了,你是個侯爺來著,什么侯來著?”
“真武侯,你怎么連自家男人的官銜爵位都記不住?”
“哦——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沒當自己有男人。”
“呃,這事的確是我對不住你,這不是造化弄人么?”
“柴文遠,我問你幾句話,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高媛正色道。
柴文遠沒想到她竟直呼己名,可想起她的出身見識來,便也忍了。
“你問。”
“第一,張氏是你的妻子對吧?也就是侯夫人?以后還是?”
“正是。當時以為你們都沒了,這才娶了她。她這些年當這個侯夫人也夠格,又有誥命在身,又出身永安侯府,不好白白地廢了她的夫人之位。”柴文遠盡心解釋道,想讓高媛了解他的苦衷。
“第二,我進門是以什么身份?你給我說明白了,別含含糊糊的不痛快。”
柴文遠:“……呃,我是這般想的,你是我原配不假,也有了伐北這個長子,你這些年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總不能太過委屈了你。雖然不能給你夫人的身份,但也絕對不會讓張氏高你一等。名分上雖然是個妾室,可也是個貴妾,張氏也是要叫你姐姐的。伐北若是科舉不利,將來我這個爵位給他承了也無妨。”
我把你當友好分手的前男友客氣相待,你卻想讓我當小三還一副施恩的嘴臉!
高媛只覺心頭一股怒火沖天而起,直奔云霄,想都不想,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水潑了過去!
柴伐北早在她伸手之時,就一個箭步往旁邊跳了一步,直接跳到了屏風旁,離他爹足有八丈遠。
他都如此反應,久經訓練的柴文遠反應自然也不弱。身體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一把將潑來的東西攥在了手里。糟糕就糟糕在此處,他是把迎面而來的東西當成暗器抓的,誰知道飛過來的不是茶杯,而是茶水。那茶水以勢不可擋之勢沖著他的面門而來,在離臉不足一尺的地方被擋住了一攥,力上加力,頓時迸濺開來。一部分以更快的速度直奔原目標而去,一部分飛濺到了柴文遠的衣袖胸口,還有一部分壯志未酬地遺撒在桌面上,里頭有一些格外有志向的,借桌面反彈之力彈跳至柴文遠的胸口上,和一部分兄弟成功匯合。
柴文遠自從當上官兒之后,還從未吃過這等虧,就算是加上以前在深山老林里訓練的時候,也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他的身體做出了本能反應,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抓住了高媛的手腕。
然后,只覺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柴文道叔侄倆目瞪口呆地看著高媛潑水,柴文遠挨潑,柴文遠抓高媛手腕,然后就不見了。
不。見。了。
高媛胸口起伏,還在大大地生氣。娘的,姐不發威,你當我是小白花不成?
柴伐北一步三挪地走回原位,小聲問高媛:“娘,接下來該怎么辦啊?”
高媛氣呼呼地:“一會兒再說。氣死我了,不行,我得先打他一頓出出氣!”
下一刻,她也不見了。
柴文道叔侄倆面面相覷,這個,他們夫妻倆吵架,當兄弟當兒子的也不好摻和不是?還是想想怎么善后吧,這個他們倆能做,也比較擅長。
反正高媛出來的時候還在原位,兩人干脆就沒動地方,直接守著空空如也的兩張椅子商量。
“不能讓他知道嫂娘的秘密。”
“一會兒應該是娘先出來。”
“你還記得他剛才是站在哪兒不?”
“記得,也不必非要剛才的動作,讓他扶著桌子站。”
“好,就當他今天情緒過于激蕩,一時暈厥就罷了。”
“他身體好,只當自己恍惚了一下也說不定。”
“但愿嫂娘別往他臉上招呼,不太好遮掩。”
“娘還是有分寸的,力氣也不大,無妨。”
“唉,沒想到多了這一頓揍。”
“就是,還是在自己家里好,干什么都方便。”
商量好了,高媛也出來了,痛痛快快地揍了那個渣男一頓,神清氣爽。
“好了,你們倆商量出來什么沒有?”出來就直接問對策。
柴文道就把剛才兩個人商量的事情講了,高媛想了想:“這個容易。”
搓一搓臉,做出一副擔憂又害怕的樣子來,提醒了二人注意臉上表情,把柴文遠放了出來。為了表示自己真心地擔憂他,還扶了他一把。
柴文道叔侄倆也有了靈感,過去幫忙。
柴文遠只覺得眼前黑了片刻,然后就恢復了神智,身上多處隱隱約約地疼,還有幾雙手扶住了自己。
高媛關切地問:“你怎么了?頭暈?惡心?頭疼不疼?”
柴文道扶著他的胳膊:“兄長,兄長?”
柴伐北幫他順著氣:“爹您感覺好些沒?”
柴文遠想起來了,高媛潑了他一茶杯水,臉上,咦,是干的?難不成自己記錯了?
可手上明明還有茶香,胸前的衣服也濕噠噠的,這女人買的茶葉倒不錯。
算了,看在她是真心關心自己的份兒上,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他慢慢地坐回原位,只覺得自己今天的身體狀態實在不佳,看來那口血吐的,還是傷了身子。
可事情還擺在面前,不處理不行。這個女人太過潑辣,也不想想她那個樣子,怎么可能擔得起一府重任,他就是給她這個侯夫人的位子,她也做不好啊!
偏偏自己理虧,柴文遠下意識地又想了個折中的方案:“官員不能娶平妻,只是你這個情況特殊,需要我去向皇上求情,若皇上允了,給你個平妻的位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樣要費事些,也不見得能成。”
高媛沒想到他居然就這么忍了,還重新給出個方案來,不覺嘆了口氣,決定好好跟他說。
“柴文遠,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們沒了的?”
柴文遠駁斥道:“怎么說這樣的話,你們這不是好好的?也不知有個忌諱。”
高媛翻了個白眼:“成了,快說。”
啰里啰嗦,怎么這般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