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柔猶豫了好久才走到了晏鈺策身邊,自從埋葬了晏慕言他便一直沉默不語的站在沁策小筑的湖邊,即便不曾靠近她還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哀傷,他在為誰哀傷?是常埋于地下的哥哥還是遠在南疆的桃水柔,或者是他自己?他的哀傷里是不是也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聽到水心柔腳步的那一刻,晏鈺策也只是扭頭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望向了湖中
水心柔說:“策哥哥,我們談談”
“好”
“沁兒沒死,你早就知道,對吧?”
“嗯”
“晏慕···五殿下說,你們一直都在一起,是真的嗎?”,話一出口,她又急忙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遲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對也不對”,晏鈺策嘴角牽起了一抹苦笑,說道:“在東林,她化身安心,我也只是遠遠的看了她一眼,在齊國···她也沒承認過自己是誰”
晏鈺策的語氣里滿是掩飾不住的愧疚和心疼,而更多的還是愛意,水心柔被晏慕言帶走的這三天,晏慕言一直都是以禮相待的,他和她說了很多他看到的事情,他告訴她,這些她有權知道,更要她看清自己的心,之所以會在最后那一刻將她綁起來,也只是想逼著所有人面對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直到看著他毫無留戀的迎上晏鈺策的劍,她才信了他的話,這個男人,謎一樣的存在了半生,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沒有人看透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水心柔也不懂,她只是隱約猜測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口中求而不得的桃水柔
“我一直都羨慕沁兒,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也可以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她總是可以洞察一切”
“她是自幼就被訓練過的,洞察世事、觀察人心是她的訓練之一”,晏鈺策不無心疼的說道:“而且她一直都不曾停息的為每一個她身邊的人籌謀著”
水心柔又說:“若那日跳入懸崖的人是我該多好,那樣你、她都不會這么痛苦了”
“時至今日若你還在糾結這個問題真的就是辜負了她的心意,她要的從來都是你可以平安、喜樂”
水心柔淺淺的笑了,“我知道,沁兒心懷天下,她關心百姓疾苦,更在乎她的家人、朋友,這樣的她才會讓你們所有人也包括我愛她、敬她,即便擁有一模一樣的容顏,我也終究做不了她”
晏鈺策劍眉皺了皺,“做好你自己就好”
水心柔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說道:“所以啊,即便五年前與策哥哥第一次見面的人是我,策哥哥也不一定會愛上我,因為我不是她”
晏鈺策沒有回答,那年的晚春,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就那么真實的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望著面前的湖水臉上漸漸浮現了笑容這世上那有那么多如果,若有如果,他一定要在遇到她的第一刻就要知道她是桃水柔然后將她綁在自己身邊,不給任何人機會傷她分毫,若有如果···可是那有那么多如果給人后悔
難掩心中的擔心,水心柔說道:“沁兒···好像并不希望見到我,都沒有和我說句話就走了”
“她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她不喜歡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不僅是你,她應該是誰都不想見到”
水心柔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她的妹妹,真的留不住了
許久,水心柔看著晏鈺策笑了,不過卻是苦笑,“策哥哥,我們成親吧”
晏鈺策一愣,遲疑了片刻,終于轉回身來看著她,“你確定?”
“你一定覺得我不可理喻”,水心柔苦笑道:“這一路走來經歷了這么多,我看著你們倆因為我而無法走到一起卻還是選擇要和你成親”
晏鈺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淡淡的說道:“我說過你是我的責任,你要嫁我必然會娶”
“我也就只是你的責任了吧?”
“大戰結束后,我便迎娶你”,晏鈺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望向了湖水
水心柔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了湖邊,一對白色的水鳥自遠方飛來停留在了結冰的湖面上嬉戲著,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侶,卻更像是在嘲笑她這半生無望的癡迷
水心柔又說:“安心,讓齊國君主一怒為紅顏的絕色美女果然是她,也只有她,聽聞沁兒當日一襲白色禮服艷冠天下,她又書寫了一個神話”
“你若喜歡,大婚之日也可以穿白色禮服”
“我就不要了吧,不吉利”
“你高興就好”
“策哥哥,你什么時候起喜歡穿黑色的衣服了?”
“也沒有多喜歡”
其實水心柔心中早有答案,晏鈺策的每一個變化都是因為妹妹,即便他不說她也能猜到是為了誰,卻偏偏要問,偏偏要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也許她只是想讓自己不得不面對現實吧
“聽他們說你已經給孩子起好了名字”
“其華,桃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水心柔笑了,眼中卻滿是眼淚:“晏其華,晏桃華”
晏鈺策淡淡的問道:“怎么了?”
“好聽”,水心柔口是心非的說道,扭頭悄悄擦去了溢出來的眼淚
沁兒,我終究還是不如你,可是我記得答應你的事情,就讓我再自私一次吧,替你活下去,替你陪他慢慢老去,替你撫平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