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來呢,皇上這個人一向是個臉盲,不太記得這些奴才們的面容,可是,這個婉春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想不記住她都難啊。
這個小侍妾,真能惹事,上次惹了他這個皇帝,今天又惹了良妃,肯定又是管不住嘴,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了。
皇上抬著頭往前看,像是沒看見婉春似的.
婉春心里念個句'阿彌陀佛',誰知,轎子剛到宮門口,皇上忽然抬手了,梁九功立馬會意,扯著嗓子喊:“停轎!”
婉春:我艸,這次玩完了。
皇上扭頭,看著婉春還在那里低著頭裝死,大喝一聲:“抬起頭來。”
心里一百個不愿意,婉春還是抬頭了,這個時候她真是特別希望自己能有變臉這項特技。
“你為什么會跪在這里?”皇上問道,龍顏自威。
婉春想啊想,怎么也想不出一個替自己脫罪的理由,索性心一橫:“皇上,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這是什么話?
到底是誰給了這個奴才天大的膽子,居然敢這樣對皇上說。
梁九功眼睛一瞪:“大膽奴才,你不知道欺君是要砍頭的嗎?”
婉春看了一眼梁九功:“我說梁公公,你別急嘛,真要說欺君就要砍頭的話,文武百官的腦袋沒幾個能保得住的了,就是梁公公您真要追究起來,難道沒對皇上說過一句假話?”
這話說的...
大冷天的,梁九功的汗珠就滴了下來,這個奴才不但膽兒肥,還伶牙俐齒,三句兩句居然把他也拖下水。
皇上的心情本來不大好,被婉春這幾句話一混,心情竟好了一些:“那假話你預備怎么說?”
婉春眨了眨眼睛,一臉的虔誠:“奴婢跪在這里是向上天祈求,求上天保佑皇上身體康健,萬壽無疆,保佑我大清日日強盛,威震八方。”
嘿嘿,若真想拍馬屁,她婉春也是來得極溜的。
不得不說,婉春這幾句馬屁拍得極有水平,皇上最關心什么,第一當然是自己的身體,第二自然是大清的江山。
雖然知道婉春是在說假話,可皇上心里還是被這馬屁拍得舒坦了不少,甚至略帶調侃地問:“那真話你又怎么說。”
婉春立即露出一臉凄慘的模樣,唉聲嘆氣道:“哎,皇上,別提了,奴才好不容易攢了點私房錢,開了一家賣無煙煤的鋪子,可是那些太太小姐們沒用過這無煙煤,沒一個人肯買,奴才免費送她們試用她們都不愿意。沒辦法,奴才才想著找良妃娘娘幫忙。誰知,也不知是我哪句話得罪了娘娘,娘娘就罰我跪在這里了。”
婉春的語氣顯得非常悲慘,可是那說話的模樣怎么看怎么讓人覺得搞笑,仿佛是在講相聲一般,皇上被她逗樂了,也不計較她做一個‘我’右一個‘我’的了。
女子拋頭露面出來掙錢本就不合禮儀,更何況皇家的妻妾,難怪良妃娘娘會生氣,只罰她跪已經是輕的了。
這當然是對一般的女子而言的,可是,皇上知道這個婉春不是一般的女子,雖然覺得她做的事有些出格,可是也沒生氣,而是饒有興趣地問:“你這無煙煤有何好處?”
婉春一聽,眼睛立馬亮了,趕緊為自己的產品做宣傳:“這無煙煤成煤率高,含的雜質少,燒起來活力旺,而且無煙無味,所以稱作無煙煤。”
“你身上帶著了嗎?”
婉春趕緊拿出隨身攜帶的樣本。
皇上一個眼神,梁九功趕忙接了過來,遞給皇上.
放在手里掂一掂,皇上也沒說什么,一個抬手,起轎。
婉春:咦?皇上這是不追究她假扮太監混進宮的事了。
欣喜之余,婉春還惦記為自己的產品做推銷:“皇上,如今這天冷了,您每天批折子批到三更,手一定很冷吧,把這無煙煤放在手爐里用來暖暖手,會舒服不少。”
皇上一抬手,轎子又停了。
他周圍所有的人,后宮嬪妃,公主阿哥們總會對他說要保重龍體,可也就是這么官面上的一句話,到底怎么個保重身體法,從來沒有人說過,想來是有口無心吧。如今,這么一個小侍妾簡單的幾句話讓他覺得難得的貼心。
沒想到,她也是一個心細會疼人的人。
“朕知道了。”此刻的皇上像極了一個孤獨的空巢老人。
婉春心里轉了幾個心思,康熙是為雄才偉略的皇帝,他是有不世之功,可是他的晚年也是異常凄涼,看著自己的兒子們斗得你死我活,他如何不心寒。
聯想到前不久被圈禁的太子,婉春有些理解這個看著有些可憐的老人了。
知道言語的安慰有些蒼白無力,可是婉春還是忍不住安慰了幾句:“皇上,人活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總有不開心的事,看開了,事情就會過去的。奴婢求上天保佑皇上龍體康健,可是如果心情一直不好,身體也不可能好的。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凡事看開些,讓心情好一些。”
凡事看開些,讓心情好一些!
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說過,他們永遠只會說,皇上息怒。
皇上轉過頭,看著還跪在冷風中的婉春,說道:“起來吧,別跪著了。”
一揮手,轎子繼續往前走。
梁九功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婉春,這個婉春,真是厲害啊。
直到皇上的轎子走遠了,八爺才走過來:“膝蓋疼不疼?”
婉春笑了笑:“不疼。”
“你...和皇上說了什么?”猶猶豫豫的,八爺還是問了出來。
“我把無煙煤的事說給皇上聽了,皇上還拿走我一袋樣品。”婉春說著,一臉的得意。
八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惦記著這事。”
婉春沒有注意到八爺的焦心:“知道嗎,若是皇上真的喜歡上咱們的無煙煤了,那咱可是找到了頂級代言啊。本來還只是想找個二三線的小明星,誰知竟碰到了天王巨星,我怎么這么走狗屎運呢。”
聽到婉春又在說那么奇奇怪怪他聽不懂的話,八爺就這么安靜地聽她講著。
上了馬車,婉春還在繼續暢想:“如果皇上真的愿意為咱們推銷,那咱們這無本生意可就能做大了,到時候京城的富貴名流人手一個暖手爐,而這手爐里裝的就是咱們的無煙煤。哎,你說,京城有多少人家啊,到時咱們的鋪子會不會供不應求,要不要提前再找幾家鋪子。”
錢一分錢還沒掙到,婉春就已經想著開分店了。
眼看著馬車就要到貝勒府了,婉春終于完成了頂級暢想,扭頭問道:“你額娘那邊,沒什么事吧。”
八爺:你終于想起這事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呢。
故意擺出一張沉重的臉,八爺道:“額娘想把你再要回去服侍她。”
“不行,絕對不行!”婉春立馬抓住了八爺的胳膊。
看著那雙抓得緊緊的小手,八爺笑了:“我也是這么對我額娘說的。”
婉春一驚:“你敢迕逆你額娘?”
八爺輕輕拍了拍婉春的手:“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額娘我皇阿瑪。”
婉春久久地望著八爺,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上一次,在金鑾殿,面對皇上的震怒,為了保護她,他也是這樣挺身而出的。
鼻子一酸,婉春覺得眼睛濕濕的,一低頭,婉春靠在了八爺的懷里。
明天會怎樣,將來會怎樣,婉春不知道,此刻,她只想靠在這個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懷里,此刻,她不去想他的三妻四妾,不去想他的宏圖偉業。
輕輕一收手,八爺將婉春摟得更緊了。
***
找了皇上這個天王巨星的代言,婉春又像打了雞血一樣天天往鋪子里跑,想看看這廣告效果怎么樣。
可是,一連五天了,在那么熙熙攘攘的一條大街上,附近的鋪子一個個都是門庭若市,偏偏她的鋪子特立獨行的門可羅雀。
又翻了翻被她做得格外精細的賬本,看看那可憐巴巴的幾條記錄,郁婉春仰天長嘆。
為啥人家一穿越,吹玻璃,搭大棚,銀子嘩啦嘩啦地掙,怎么到她這里,掙點錢就這么難吶。
難道是因為她之前吐槽穿越這個梗吐得太兇,所以老天罰她。
哎,凄慘啊,凄慘。
擺出經典的婉春式‘我很凄慘’的姿勢,婉春長嘆一口氣。
不遠處的江學成看到婉春又弓著背用下巴抵著桌子在那里發呆,心里也忍不住嘆氣。
“姑娘,要不你還是先回府吧,這里我看著就好了。”
婉春一點不想回府,轉頭看著江學成:“這賬目是我自己單獨做的,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記賬。”
江學成心里苦笑:你已經教我不止三遍了。
看來,她是真的不想回府。
看了看外面熱鬧的大街,江學成說:“要不姑娘你去街上逛逛,看有什么喜歡的就買點,貝勒爺一定不會在乎這點銀子的。”
婉春吐了吐舌頭:因為她的一時興起,八爺已經投了不知道多少銀子了,如今,她沒給他賺回一點本錢,還要拿著他的銀子去玩樂,她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見婉春沒說什么,也不動一動,江學成放棄了繼續勸下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