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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姐,實不相瞞,我們家安延呢有了如今的成就大可找更好的女人過日子。”
茶館里,中年婦女穿著價值不菲,舉止優雅傾抿著杯中茶水,渾身散發著一股雍容華貴,像是職場上的女性帶著點強勢,讓人心生畏懼。
中年婦女毫不避諱地開了口,嘴角有幾分譏誚的意味,“聽說宋小姐現在是在一名網絡作家?”
宋昭意兩手捂著茶杯,試圖放松自己,讓那股緊張勁消失殆盡,“伯母,你有什么話盡管說,不用拐彎抹角的。”
“那我也不跟你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中年婦女拿起茶杯輕抿了口,“聽說你們宋家戶口不在津城,宋小姐又是職校出身,我們家安延從小就是別人父母口中‘別人的孩子’,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吧?”
一通話語,將宋昭意渾身戒備松懈了下去。
年少時的暗戀,宋昭意以為會跟普通家庭一樣見父母,吃頓飯,然后選良辰吉日跟男方領證。
可是這一切,似乎都沒有她所想的那么簡單。
“伯母……可是我是真心喜歡陸安延的,從高三那年就喜歡了的。”宋昭意心里堵得厲害。
有那么一瞬間,她在陸伯母面前卑微的抬不起頭來。
陸伯母近幾年在豪門聚會中流連,語氣多少聽起來都讓人覺得心里不舒服。
“宋小姐,你既是個網絡作家,孰輕孰重我想你也應該明白。我們家安延大好前程不能毀在了你個三流網絡作家手里,我們家安延是個優秀的孩子,而你,不過是個從職校里大專畢業出來的女人!”
“戶口不在津城,在津城沒車沒房,以后跟我們安延在一起房產證上又要多個名字,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陸伯母似乎覺得還不為過,繼續開口道:“還請宋小姐不要耽誤我們家安延,你們年紀還小,談戀愛沒了新鮮感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還有,我希望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不要讓安延知道,他現在管著致盛,工作很忙。”
陸伯母從手提包里拿出了幾張紙幣放在桌子上,起身拎著限量款的包包姿態款款離開。
宋昭意垂著眼,坐在原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透過瓷杯,里邊的茶水已經變得微涼,沒了服務員剛端上時那股熱乎勁兒。
原本以為陸伯母主動約她見面,是想當面商量兩方家長見面的時間,沒想到居然是……
她喜歡他,津城,二中,籃球場。
堅守那么多年才有了今天的結果,好不容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她卻被無情地打回了原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處于一個什么地位,只是不甘心年少的悸動罷了。
可是陸伯母卻忘了,致盛的主才是溫衍白,不是陸安延。
致盛是溫衍白為一姐打下的江山,不是陸伯母炫耀自己優秀兒子的資本。
可是那又如何?
她和陸安延兜兜轉轉,最終還是沒能過陸伯母那關。
茶館里,余香杳杳。
服務員恭敬地走進包廂里收拾餐具,拿起桌面上幾張紅色紙幣,看著呆愣眼神空洞的宋昭意,官方性詢問,“小姐,請問需要續茶嗎?”
宋昭意抬起頭來,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不用了。”
服務員著實被嚇了一跳,正想從墻邊竹架上拿包紙巾,只見坐在那的小姐已經拿起自己東西捂著淚臉奪門,“誒,小姐……”。
宋昭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忽視旁人審視的目光從茶館里走出來的,津城繁華大街豪車行駛,人行道上人群稀疏,兩側高大的老樹搖曳著,冷氣自腳底傳來。
宋昭意寫文也不過才三年左右的時間,每個月的稿酬得看讀者,所以是不固定的。
也正如陸伯母所說的那樣,她在津城居無定所,沒車沒房,戶口也不是本地的,父母都是鎮上的生意人,收入也還算可觀。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宋昭意原地蹲下,她現在跟陸安延同居,她剛見過他的母親,以她現在的狀態,陸安延肯定會看出些什么。
夏汁剛處理完插畫的底稿線條,接到了宋昭意的電話,二話不說隨手拿了件毛呢大衣裹在身上就出門。
過了十來分鐘后,巴的停在一間茶館門前。
“昭昭,怎么回事?”
夏汁拉開車門下車,攏了攏大衣,俯身跟司機說了些什么,轉身就跑向了宋昭意。
“昭昭。”
夏汁著急地道。
宋昭意本就覺得委屈,夏汁這么一問,眼淚頓時就克制不住了,豆粒大的淚珠猛地往下掉。
夏汁剛畫完畫,多少都覺得有些疲憊,宋昭意一通電話就把她給喊了過來,還沒說上一句話就先哭了起來。
夏汁又是一頓頭疼,從口袋里拿出今練素描時還剩的半截紙遞到宋昭意面前,“擦擦吧?”
“汁汁,他媽媽不喜歡我,我該怎么辦?……”在熟人面前放下渾身戒備,露出了自己最弱的一面。
夏汁扶著宋昭意起來,“先回去,司機還在那等著。”見宋昭意不為所動,又說,“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說,外邊風大,哭也解決不了什么問題。”
“我那么喜歡他,好不容易等了那么多年,他媽媽覺得我配不上她他,讓我離開他,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喜歡的男孩子也喜歡我,為什么我們不可以在一起?!”
“汁汁——”
宋昭意歪歪斜斜倒在夏汁身上,任由夏汁攙扶著她過馬路,然后進了車內,回夏汁的住所。
宋昭意閉上了眼睛,痛哭地睫毛顫抖,混雜著淚水成了一小撮。
“我累了,不想繼續了。”
夏汁關上車門,拿出手機掃碼付錢那一刻,怔了下,她抿了抿缺少水分而有些發干的唇部,低頭輸入了支付密碼,“那就散了吧。”
既然不開心,又何必重蹈覆轍去勉強自己。
年少喜歡的人,已經是年少的事了。
步入社會后,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宋昭意眼淚止住了,剛哭過后的嗓音很沙啞,還有些含糊不清,“我又不是人民幣,怎么可能做到人人喜歡?”
車子在高速路上行駛著,門窗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寒風徹骨。
夏汁靠著窗看著窗外劃過的景色,宋昭意靠在她肩頭上,時間恍惚回到了職校那年。
偌大足球場旁邊有個不大不小的籃球場,下課時間總是會有很多高大的少年在打籃球,進球后總會有站在籃球場外觀看的女生的歡呼聲。
而她們沾了祝唯一的光,光明正大的坐在籃球場階梯式的塑料椅上,視野很好,迎來了眾女生羨慕的目光。
祝唯一喜歡把腿翹著,擱正前面的塑料椅的靠背上,而她們兩個東倒西歪四處靠。
再后來是祝唯一坐正中間翹著腿,兩邊肩膀都有人靠著。
夏汁揚了揚唇,抬手撫摸著宋昭意齊肩的秀發,很柔順,“咱們昭昭也該長大了。”
“嗯。”
宋昭意聽清了夏汁的話,斬釘截鐵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