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娜瞧見如此情形,內心的震撼無以名狀。
這怪物所用的手段自是是某種黑暗魔法使然,卻顯然不是它主動施展的。
而是這種魔法已然成為了它身體上的毒素一樣,只要外物接觸到,就會被侵蝕腐爛,并化為它的養分,從而讓它越來越強大。
單從這一點,就讓喬娜對亡靈法師的手段感到匪夷所思卻又細思極恐。
因為如果亡靈法師能夠把黑暗魔法附著在他們的改造物上,這等于從根本上推翻了魔法力需要精神力支撐的魔法理論基礎。
甚至擺脫了生命力的桎梏,完完全全成為了一種可以隨意安放的致命武器。
雖然她想到這可能是亡靈法師施用了某種魔法符咒的效果,但這真真切切的恐怖魔法氣息卻讓她覺得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因為任何魔法符咒都是魔法師用魔法力制作的,算是一種魔法能量的特殊存儲方式。
一旦施用,自然會損耗直至完全失效。
不可能像這怪物一般歷久彌新,越用越強。
仿佛成為了它自己所具備的能力。
這自然是難以想象的。
就在她駭然無解時,原本像一座座靜止的小山般的巨獸們倏然竄動了起來,仿佛現在才重新生出了求生的欲望,一只只爭先恐后地四散而逃,地面直顫,整個原野很快被踐踏得一片狼藉。
驚訝間,只見早已經被巨獸們踩平的草地上,小尤克正一步一步地朝那只怪獸走去。
雖然身影渺小得就像一只迷路的螞蟻,但那無懼而張揚的氣勢卻足以引起那只怪獸的注意了。
這只正在汲取黑暗能量的怪獸察覺到獸群的異動后,把那恐怖而丑陋的巨頭抬了起來,兩個完全不同顏色的眼球一黑一紅,一大一小,以一種極其怪異的模樣盯著地面那個還不如自己眼角一坨眼屎大的小不點。
小尤克自然有點慌,卻硬著頭皮繼續朝它邁著輕松的小步伐,嘴里甚至還吹著口哨為自己壯膽:“妹妹你坐船頭噢,哥哥在岸上走……”
他并不是來冒充什么英雄,也沒有想要撂翻這只怪獸的念頭,只是源自他惡魔天不怕地不怕的本性使然。
這種本性完全區別于林小威自己的靈魂意識,而是根植于這具軀體血脈中的一種本能。
甚至是以他的意志也無法干預和改變的。
換句話說,就是他可以支配這具身體,但同時他也受這身體自身所具備的天然條件影響并基于這種影響而適應著,改變著。
隨著年齡的成長,這種靈魂與肉身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模糊。
也讓他越來越習慣這新的身體,新的生命。
一些基于惡魔習性使然的秉性,自然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的習慣和行為方式。
雖然小尤克自己的自主意識一直保持得很清晰很正統,但他也明白,要這個世界生存下去,自己就得適應這個新的身份。
以他應該有的姿態成長,而不能以自己原有的意識形態作為指引。
因為比起這個殘酷的世界,自己原本的生存環境可謂真是泡在蜜汁里的天堂。
自己長這么大也沒遭遇過什么挫折,感受過什么痛苦和絕望。
至多只在暗戀對象名花有主后頹廢了一段小時光。
比起這個世界的血雨腥風來,那簡直不要太安逸太舒適。
溫室里的花朵是不可能在蠻荒野外存活的。
基于這種自知之明,他一直有意無意地淡忘著自己本來的身份,真把自己當成一個小惡魔來歷練,雖然目前還沒有開過殺戒,但他知道,自己距離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所有他得從靈魂意識上與這具年幼的惡魔具體再經歷一回,成長一回,至于以后自己會是什么樣子,他也沒什么把握,但有一點他能堅信:自己是個人!
而現在面對這從未見過的怪獸,他便是以惡魔的本意出發,想驗證一下這惡魔是否真的是所有怪物兇獸的克星。
因為聽說在深淵里,五六歲的小惡魔徒手扒深淵惡龍的龍筋是很尋常的事情,并被當成是惡魔成長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項目。
而那深淵惡龍,據說最小頭的,也比方才那巨蟒要大兩三倍不止。
小惡魔們只所以敢這樣豪橫,拿惡龍當泥鰍玩,就在于惡魔天生具備超強的自愈能力,只要頭不離開脖子,就永遠死不了。
如果小惡魔們天生就都具備這樣的能力,自己是不是也不例外呢?
可惜惡魔之城從來沒有什么怪獸兇獸出現過,自己一直心癢難耐地想驗證一下自己,卻苦于沒有用武之地。
甚至自己還偷偷剁手驗證過,雖然手真的能長回原樣,但這種慘烈的痛苦自己也是一分沒少地悉數品嘗到了。
這種自殘的方式自然不能與同怪獸搏斗相提并論。
前者只是見不得光的自賤行為,后者卻是勇敢與力量的象征,對于惡魔來講也算是一種榮耀。
他決定從這怪獸身上開始,讓自己的名字漸漸響遍惡魔之城,響遍整個大陸,乃至惡魔幽居的深淵和諸神醉臥的殿堂。
“臭小子,別以為你是惡魔就可以趕跑老子的獵物!”
怪獸雖然沒有發聲,但小尤克從它那惡狠狠的眼神清楚地解讀出了它要表達的意思。
“既然你已經知曉我的身份,這事情就簡單了。”
小尤克在距離這怪獸還有兩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倒不是他不敢再前進,而是再往前走的話,他就看不到怪獸那張丑臉了,同樣怪獸自然也看不到他。
而彼此能互見,才是目前雙方進行交流與溝通的首要條件。
怪獸顯然也對他的出現感到某種不可思議的震驚和駭異。
除了惡狠狠地瞪著他之外,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畢竟只要它稍微挪動一下那恐怖的大爪,這個小惡魔就算跑得再快,也跑不出它籠罩的范圍,鐵定會變成自己利爪下的一塊尸泥。
“因為我是惡魔,所以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好像,或者說你有一部分也是來自于我們惡魔,因為這種惡魔的氣息和味道,我是最熟悉不過的。”
小尤克淡淡地說出自己出現在它面前的原因。
這話說得很是隨意,就像酒館里的酒鬼隨便嘮嗑扯淡。
但這句話不啻于朝這怪獸扔了枚核彈。
簡直瞬間把它轟得外焦里嫩,如山的身軀居然可怕地顫抖起來。
四只巨爪明顯地深陷進了泥土里,周圍數里范圍內的地面都隨著它的顫抖而如水波般波動起來,上面的青草和樹木更是宛如飄在海浪上的浮物。
“不可能,我早已經不是惡魔,而是比惡魔更強大的存在,你這小屁孩胡說些什么?”
怪獸或許惶急不已,居然以腹發聲,沉悶的話音如一陣陣悶雷般轟響整片原野。
“你這是承認我說對了,對吧?”
小尤克也是心里惻然不已,自己這樣說,還真的只是憑源自惡魔的本能直覺,因為在第一眼看到這頭恐怖怪獸的時候,一種同類之間才有的奇怪感應就閃現在他的心間。
是什么讓一個惡魔變成如此模樣?
難道喬娜所說的亡靈法師居然能把一個惡魔當成自己的試驗品?
這得是多么恐怖的實力和變泰的想法才能達成如此可怕的結果?
“臭小子,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怪獸似乎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沉默了一會后,才繼續發聲,卻回避了小尤克的問題,改為盤問起他來。
“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才會回答你的問題。”
“哼,你說得沒錯,老子曾經確實是個惡魔,而且是個血統純正的惡魔,不像你,身上還有著人類的血統,簡直是惡魔之恥!”
“我又決定不了我的出身,就像你也決定不了你自己的生涯一樣,我們何必因此相互羞辱呢?”
小尤克這話說得非常聰明,雖然不是直接回罵,但效果卻比對罵要好得多,因為比起自己的出身來,這惡魔落到這步田地自然更是不為惡魔所恥。
因為惡魔雖然無惡不作,但也是要面子的。
“哼,老子已經告訴你了,現在輪到你回答老子的問題了!”
“唉,我當然是從那個亡靈法師留下的傳送入口來到這里的。”
“什么?那該死的老東西居然沒有毀掉那該死的入口?”這怪獸顯然無比憤怒起來:“真是個言而無信的老混蛋,老Z種!”
“你為何這么激動?”
小尤克不免好奇地問道。
“毀掉那個入口,便是老子甘愿變成這個樣子的唯一條件!”
怪獸轟鳴的腹部幾乎要撕裂開來,顯然是無比的憤怒,發出一種宛如遭到了不可忍受的背叛后所發出那種撕心裂肺般的咆哮。
“你為何要變成這個樣子?”
小尤克自然更是好奇,擺出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姿態。
“當然是為了一個女人!”
怪獸忽然間語氣又變得緩和不少,甚至帶著一種明顯的溫柔,顯然這種溫柔只是獻給它說的那個女人,而不是用來緩和什么氣氛。
小尤克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風月所講的天使之城,以及她的主人十二翼熾天使拉菲兒,一個近似荒唐的念頭油然而生,并似乎完全沒經過他的腦子般脫口而出:“你說的那個女人,莫非就是那天使拉菲兒?”
“啊!你怎么知道她?”
怪獸顯然被他的話給震住了。
同時顯然再一次從別人嘴里聽到這個對于它來講無疑是最美的名字后,它的心再次悄然地碎了。
一串串污濁的黑色淚水真如兩道瀑布般傾瀉而下。
所滴落之處,悉數化為了黑色的灰燼……
“我還以為只有我這個惡魔才會愛上天使,原來更有早行人!”
小尤克一邊止不住同情起這個可憐的惡魔來,一邊腦子里又閃現出喬娜的嬌容,心里也是柔軟得幾乎忘記了自己還只是個幼稚的小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