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得差不多了，青安便去前廳等著。心中估摸著時間，不免回想起昨晚卿玉川的‘坦誠相見’。
他這個人，看起來像是油鹽不進，可昨夜那么認真說的那些話一定不假！
小時候的記憶，她倒是不記得許多。至于卿玉川后來走了發生了什么，更是不得而知。不過依他所言，想必有朝一日還是會說與她聽吧。
想來自己還是第一次聽他說了那么多話，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慢慢放下心防，開始接納自己了呢？
正想著，忽然見得有一人快步走來，他臉上猶如陰云籠罩，讓人看了大氣不敢喘。
青安下意識坐直了，不過視線落到他身上，她又忍不住想笑。
此刻卿玉川看到她，面色一時發黑。
她知道自己練劍后要沐浴一番，故意拿走他的衣物，只留了這套墨藍色的袍子。
就像上回給他送來這些衣物，讓他在宋笙和宛陸面前難堪了一把一般。
“你穿這身兒，還挺好看的嘛！”
說著，她一邊打量上下。藍湛湛的和自己這一身兒藕粉色倒真真是配！
卿玉川身材高挑有型，本就是個衣服架子，加上肌肉線條的加持，這身華袍穿在他身上更是合適。倒不常見他穿黑色意外的衣物，今日一瞧，她這個惡作劇算是做對了！
他眉頭一緊，正要說什么，青安一見立馬招呼著，“別拖拉了，娘還等著呢！走吧，走吧！”
這府中下人只見將軍夫人推搡著將軍，俊男靚女的組合倒是讓人艷羨。
“如今這汴梁，除了少將軍和丞相千金，將軍和夫人也是登對得不行呢！”
“是啊，早就知道將軍寵夫人，連衣服也穿得如此合適呢！“
“誒喲，如此琴瑟和鳴，婦唱夫隨，看來咱們府上快要添小主人了……”
*
萬佛寺，位于汴梁最北端，坐北朝南，一塊極佳的風水寶地。
早年牧王朝建立之時，先祖們便修建了這座寺廟。后來王朝逐漸興盛起來，有了君王的大力扶持，萬佛寺開始慢慢修繕。早先單單一個祭拜的地方，現在已是廟宇連綿，規模宏大。
主殿是歷代君王供奉先人之地，一般只有祭天或者重要節日才會開放。今日青安他們要去的，是主殿一旁的偏殿—延佛殿。
還沒到萬佛寺正門，便已是人頭攢動，遠遠便能聞見香燭燃燒的氣味，依稀可看見個別僧人穿過人群，嘴中一陣念念有詞。
卿玉川除了小時候來過，這十多年倒是再沒踏足。看著眼前恢弘的廟宇，他一時感慨頗多。
離這輛馬車不遠的地方，有兩個男子正在往這邊趕路，他們和眾多香客一樣，今日也是來此拜佛的。
其中一名男子卻比較特殊，他的面容深刻，眉眼深邃，細細看去，倒不像是這里的長相。
“公子，前方便是了。主殿任何人都去不得，唯有那延佛殿才是常人的去處。您可記仔細，不要走錯了。”
“我知道了。”
應過小廝的叮囑，男子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廟宇，面上看不出情緒。
馬車內，青安看了看差不多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的周圍，建議道，“此處人多，馬車難以通行。不若你我步行，倒是能快些過去？”
“好。”
尹力將馬車駕走了，兩人走在人群中，明明看著那么近，沒想到走起來倒費了一番功夫。
“你可是這么多年都沒來過？”
“嗯。”
“難怪，看起來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跟我走就好啦。”
青安忽地握住他的手，將他攥得緊緊的。一陣細膩溫熱的觸感傳來，卿玉川見她眼里都是笑意。拒絕的話一時也堵在喉嚨出不來。
她興致勃勃的牽著他往前走，繞過層層阻擋，無所畏懼般。
卿玉川站在她身后，直直注視著這個嬌小又堅定的背影，就像又回到了小時候被娘親牽著走的時候......
“......前面好像有人打架了。”
“走，快去看看！”
“那好像是宋三爺，他又在糾纏人了。”
“這回又是誰這么倒霉......”
隨著前方人群的騷動，青安他們被擠到了鬧事的地方。
只見前面一片空地上，一個兇神惡煞的男子正在叫囂，身后跟了一眾打手，個個膀大腰圓，一看就不是善茬。
而他們所針對的不過是另一個男子。
那男子背對著眾人，瘦削的背影在這些人面前比起來，宛若待宰的羔羊。
青安只是覺得那身影有幾分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一般。
“呵，你這賤人，可算是讓我好找！上次的事你還沒忘吧？死賤人竟敢對老子下手，今兒個老子倒讓你看看什么是對付我的下場！”
周圍的人一看他身后的打手出動，紛紛捂住了雙眼，不忍看接下來殘忍的一幕。
青安正想說什么，又見那領頭惡霸出手示意，“不過今兒個我倒是愿意給你個機會，若你跪在地上叫老子一聲爺爺，就放過你，既往不咎！你看怎么樣？”
人群中，大伙兒唏噓不已，紛紛替這男子扼腕嘆息。惹什么人不好，非要惹上這宋三爺。
不過想來也在情理之中，宋三爺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背地里欺負弱勢的事情沒少干。坊間的人都知道他的癖好，好男人這一口—找小倌兒！
一看這男子生得傅粉何郎，不被這種人盯上才怪！
青安雖然沒有接觸過這人，不過聽得周圍人的議論，多少知道了一些。
不過這樣光天化日，這樣辱沒一個人，以多欺少，倒不是什么體面事。
誠然，她是不怕攤上事兒的。
卿玉川在她身邊靜靜站著，已然能感受到她呼之欲出的憤怒。這女人倒真是性情中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感覺自己的手快要被她揪出印子，他卻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怎么，考慮好了嗎？識相的就趕緊跪在老子胯下，讓爺爺我知道你的歉意，就完事兒了！哈哈哈哈......”
整個過程中，男子一直不發一語，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不過在宋三爺說完這句話后，他卻往前邁開了步子。
青安眼睛瞪著，不敢相信他竟要委曲求全，當眾蒙受這份屈辱。
所有人都注視著那男子的一舉一動，有看好戲的，有無奈的，有感慨世態炎涼的。不過都沒有上前阻止罷了。
眼睜睜看著他就要走到那惡霸面前，青安忽然松開了手，手中溫暖忽然落空，卿玉川的心跟著漏跳了一拍。
在她站出去的前一刻，他伸手制止了她，待看到她眼中的央求，心中忽然有些吃味。
不過這感受很快被他忽視下去，在大家沒注意的時候，他移步到那男子身前，阻擋在他和惡霸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