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葉輕云所說的范大人與新政被驗證后,柳惜惜一連幾日,都有些不知如何進宮去面對葉輕云,她怕自己的不敢相信,會讓葉輕云心中失望,也怕讓葉輕云傷心。畢竟,她曾說過,無論她是葉輕云還是葉文心,都是她最親最近之人。
葉輕云見柳惜惜竟多日不來,只以為柳惜惜家事繁忙,并不得空。
想到這里,又是一陣心酸。
這一日,御花園里落葉紛飛,葉輕云正坐在秋千中看醫書,只見太子,氣沖沖的拿著篇文章而來。慶豐跟在六皇子身后,一到便與靜淑說,讓靜淑取些茶水來。
“六皇……不……太子爺這是怎么了?”葉輕云見狀,忙掀開紗帳出來相迎。
雖然六皇子已被立為太子,葉輕云一時,還總是更習慣叫他六皇子。
六皇子并不答話,只坐在石凳上,將靜淑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生氣。”六皇子氣呼呼的,將手中的文章鋪開來,放在石桌上。
“呦,這是誰能將我們太子氣成這樣。”葉輕云看著六皇子氣鼓鼓的臉,不禁覺得有些可愛,讓人忍俊不禁,便笑著調侃道。
“這些個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們,就知道拿著國朝的錢四處享樂,從不為國朝考慮。還有哪些冥頑不靈的老頭兒,總是說不能冒進,可何為冒進?在他們眼里,守著些老規矩就是好的,但凡要做一絲改變,便就成了冒進,真是可笑、可笑!”六皇子說著,手握成拳頭。
葉輕云見狀,不禁覺得,六皇子如今,果然有些為君的氣勢,但是,卻又因年紀尚小,還是少了些為君的氣度。
于是,葉輕云笑著說:“無規矩不成方圓,有些事兒,有規矩自然是好的,大臣們提出來的意見,多多聽取,總是好的,不必動怒。”
“規矩規矩,哪兒來那么多規矩,明明你我都是最不講規矩之人,你倒和我提起規矩。”六皇子說罷,又將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來,你看看,范大人這新政,如此好的新政,竟被人說是冒進。”六皇子不甘心,指著石桌上鋪開的文章說。
“范大人,已推行新政了?”葉輕云問著,便看了看桌上的文章,文章所指,直指辰朝如今的政治弊端,句句精辟而直指要害。葉輕云不禁佩服范大人的真知灼見,在這樣的時代,竟有這樣的人才。范大人所述之事,有許多,不僅是辰朝官場中存在的問題,也是葉文心所在的現代所存在的問題。就比如其中的冗官這一條,在葉輕云所在的北方民族醫藥研究所,就同樣存在。北方民族醫藥研究所中,各處室里,都設有一正一副兩位主任,而每個科室的辦事員,卻也僅寥寥幾名,而且,即便是這樣,有些科室還有科長職位,甚至在人事處,竟設有一正兩副三位主任,再加上一名科長,而辦事員卻僅有一名,這種設置,在葉文心看來,非常奇葩。葉文心所處的民族藥研究室里,雖只有一名正主任,但是,副主任與科長之位,也只是暫時空缺。想到這里,葉輕云不禁也在心中為范大人拍手叫好。
“你看看,是不是鞭辟入里?可這樣的新政,竟然為許多人所不容!”六皇子不禁怒道。
“太子爺,可否聽我說上幾句?”葉輕云想著,六皇子雖然年紀小,但成日里學的,都是為君之道與政治思維,若是日日如此,便是有太多煩惱,更何況,歷史上的六皇子,最后并沒有成為皇帝,而是英年早逝,想到這些,葉輕云有些傷感,又有些不舍,無論如何,六皇子如今也算是自己在宮中唯一的好友了,所以,她不希望他不開心,尤其是,在他存在這世上為數不長的最后幾年里,葉輕云希望他開心。
“難道你也要維護那些守舊之人?”六皇子努了努嘴,眼神里有些不安又嗔怪的神色。
“不不不,太子爺也說我是最不講規矩之人,我怎么會維護他們,只不過是覺得,能分析出這其中的原因。”葉輕云笑著說。
“什么原因,我看就是借口。”六皇子依然不開心的說。
“太子爺您想,在朝為官者,雖大多是想要報效朝廷之人,但是,大多也是想要有升遷機會的,若是減了這許多官職,他們無數次翹首企盼的官位,便可能終身達不到,如果是這樣,許多人怕是會覺得沒有了盡心竭力的欲望,倒不是說他們不愿意報效朝廷,只是,原本為之奮斗的目標,一朝喪失,沒了機會,總是要有些失望,有些消極的,如此一來,便勢必會造成些許動蕩。所以,冗官是不假,卻也不是一時能解決的。”葉輕云聯系自己作為葉文心時的心態,解釋道。
“那照你的說法,這冗官竟是要成為解決不了的問題了?簡直是豈有此理。”六皇子雖聽懂了葉輕云的解釋,但依舊怒氣未減。
“不,不是不能解決,只是急不得,至于該如何解決,我也想不出辦法。”葉輕云笑著,又說,“太子爺日后是要為君之人,這樣的事,怕是要經歷許多,不過,我可是一直都支持你的,無論你做什么,我都第一個支持你。別太生氣,生氣傷身,也解決不了問題。”
六皇子雖然覺得葉輕云并沒有完全消除自己對于新政的反對者的慍怒,但是聽到她說無論如何也會支持自己,倒是開心不已。
“我就是支持范大人,看大家都不支持,我就是不悅。”六皇子說著,又拿起文章,贊許而崇敬的看著。
“我也支持范大人,范大人的確有政治遠見!”葉輕云說著,見六皇子又將一杯茶水一飲而盡,便又說道,“太子爺是不是與誰爭辯太多,竟這樣口渴。”
“說起來我就生氣,與我一起在國子監聽講學的,有許多宗室子弟與達官顯貴之子,今日宋先生讓我們就此事進行論辯,竟有許多人駁斥新政,我一時生氣,與人吵了起來。”六皇子說。
“太子與誰爭辯得如此激烈?”葉輕云問。
“還不是那個小皇叔,就是那比我也大不了幾歲的小皇叔。”六皇子道。
“小皇叔?”葉輕云想著,歷史上,最后繼位的便是當今官家的異母兄弟,年齡是,應該是的確比六皇子大不了幾歲,于是又道,“你說的是哪一位皇叔?”
“就是十皇叔,也就年長我四五歲,卻總愛端著皇叔的架子,我最是不喜他那樣了,若不是母親讓我對他客氣些,我才懶得喚他皇叔呢。”六皇子說著。
葉輕云仔細的回想了片刻,歷史上,最終繼位的,確實像是官家的十弟趙束,一時,竟想著,不知日后的自己,若是不能穿越回去,趙束會如何對待自己。想到這里,心中不禁不勝惶恐。歷史上的布格其下落不明,最終,究竟是怎樣的結局。這樣想著,又有些害怕,不禁打了一個激靈。
“我若日后繼承大統,定會重用范大人。”
六皇子一句話,讓葉輕云回過神來,不禁又有些傷感。歷史上的范大人,在新政失敗后不久,便被貶出京,寫下千古名句。后來,雖幾起幾落,最后仍是郁郁而終。想著這些,葉輕云不禁對范大人敬仰不已,卻又同情不已。這樣憂國憂民的范大人,終究是帶著遺憾離開的這個時代。
“范大人對國朝一片赤誠,國朝有這樣的臣子,實乃有幸。”葉輕云不禁感嘆道。正這樣說著,卻又忽然想到,眼看著范大人新政將要失敗,難道柳惜惜,也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她這幾日不來宮中,是因為無法面對自己?想到這里,葉輕云只能嘆息。
終究,葉文心不是葉輕云。
只是,究竟為何宋琦會不是曹亦荀,自己又為何會來到這里,究竟該如何回去,葉輕云也毫無頭緒。在太醫局旁聽了幾個月,葉輕云卻也只是學了些理論,尚不足以去上臨床,做診斷,所以,也無法抑制真正的葉輕云這傷。
“我若是繼承大統,你便是我的皇后。”
葉輕云正出神間,卻又被六皇子這一句,將思緒拉回。
“官家正值壯年,太子慎言。”葉輕云知道,宮中是是非之地,最是無情帝王家,若是六皇子這樣的言論傳了出去,怕是要惹禍上身,于是忙制止道。
“在你這里,不會傳出去。”六皇子有些天真道。
“好了,太子平日里也是課業繁忙,好容易得空到我這兒來,怎的如此大的怒氣,不過,太子有不悅,只管在我這里發泄,我呀,甘愿做你的出氣筒。”葉輕云笑著,像姐姐一般的說道。
“出氣筒?你怎會有這么些奇奇怪怪的話語,倒是新奇。”六皇子笑道。
“出氣筒就是,給人發泄怨氣怒氣的物件兒。我呀,成天無所事事,竟想著編些奇奇怪怪的詞來,專門逗人開心。”葉輕云說。
“我最喜歡聽你說這些了,比說書先生說的還有趣兒。”六皇子說。
“能討得我們太子歡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葉輕云笑著說。
“唉,真想快快過十四歲生辰。”六皇子忽然嘆道。
“為何想過十四歲生辰呢。”葉輕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因為母親說,十四歲生辰一過,我便可與你大婚了,那樣,我便可日日聽你說這些有趣兒之事了。”六皇子笑道。
葉輕云聽到,不禁又是一個激靈,忙說道:“人都說,最是逍遙自由身,若是日后我成了太子妃,怕是要處處管著你,約束你,怕是也難有這樣的閑情逸致與你說這些逗趣的話,你呀,怕是也要嫌我嘮叨了,我看如今挺好。”
“我才不會嫌你嘮叨,我最愛聽你說話。”六皇子說。
葉輕云聽六皇子這樣說著,雖然不愿真成太子妃,卻著實喜歡這個可愛單純的小朋友,若是在現代,葉文心定是會將他認作親弟弟。
可惜,他也只是歷史上可憐的一位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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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年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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