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風起身抓了幾個碎銀子結了飯錢后又買了半只燒雞向衙門的牢房走去。
周風一直走,走到牢房的最深最黑暗處,打開一道鐵門只見張平盤膝坐在地上四肢皆被鐵鏈枷鎖所困。
周風關上了鐵門,張平抬頭望著他,一雙眼睛亮的嚇人,讓周風更感到吃驚的是張平在這種情況下竟還在想方設法的保存體力,平靜心智。
他的那雙能照亮黑暗眼睛中似乎燃燒著永遠不滅的希望之火。
周風將燒雞放在他面前,張平抓起來便吃,邊吃邊問道:“清河縣捕快周風?”
張平身子雖早已虛弱不堪但說話還是聲若驚雷。
周風不語。
張平吃了幾口又道:“是你救了我一命!”
周風還是站在那里一言未發。
張平嘆了口氣道:“既來,又不言,閣下請回吧,恕我四肢被束不能送客了!”
周風慢慢的低下頭看著張平的炯炯有神的雙眼道:“我見過張義了。”
張平問道:“我也見到他倒在客棧門前了,他還活著嗎?”
周風一字一字道:“我說的是,孫義!”
張平一頓,一道亮光從他的眼神中一閃而過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周風道:“你該知道,你騙不了我。”
張平低下頭沒有回答。
周風道:“他逃掉了。”
張平一下子抬起頭有一下子低了下去。
周風又道:“不過我已經派人追下去了。”
張平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盯著他恨不得將周風碎尸萬段!
周風也在看著他道:“他會回來救你的,對嗎?”
這時張平突然跳起來直撲周風,周風連動也沒動一下,就在張平即將碰到周風時,張平定在空中就像凝固了一般,四只繃直鐵鏈被拽的吱吱作響,張平身上幾道重傷也迸裂開來,他艱難的將頭湊到周風耳邊緊咬牙關道:“你休想從我這得到一毫一絲的線索!!”
說罷,張平仰天倒下又昏死了過去。
周風看著眼前昏睡的張平道:“看來我已經得到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夕陽已經落下,夜幕也已經升起,黑暗也似一牢籠般囚禁著萬物。
周風剛走出牢房的大門趙小八就迎面走了過來問道:“什么情況?”
周風被他問的一頭霧水道:“什么什么情況?
趙小八道:“姜超火急火燎的讓我把案子結了,張義捉到了?”
周風道:“這說來話長了。”
趙小八急道:“那就長話短說!”
周風組織了下語言道:“張義跑了,姜超追了下去。”
趙小八道:“那結什么案子呀?”
周風道:“我也不知道。”
趙小八點點頭又道:“就他一人,你不隨他去嗎?”
周風搖了搖頭。
趙小八道:“那我去!”他連方向都沒有問轉身便要走。
周風一把抓住他道:“他既然讓你把案子結了那便說明這一切都是他的私事了!”
趙小八直勾勾的看這周風一字一字道:“我見過張義的武功,我也知道我絕不是他的對手!”
周風笑道:“但是從未見過姜超的武功。”
趙小八愣住了,的確,他跟了姜超快兩年了從未見過姜超真正過出手,而這兩年姜超所傳授與他的武功也都是那些最簡單基礎的招式。
“好吧,我這就去把這個案子結了。”
周風佇立夜幕中在望著小八遠去的背影良久,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剛才說的那一席話,姜超是否能平安回來呢?像姜超說的一樣生死誰又能說得準呢?他聽過名滿京城的神捕死在二流的小毛賊刀下,也見過名聲狼藉的大盜栽在默默無聞的官差手里。即使他不相信自己他也相信姜超,他的武功和經驗周風可都是領教過的。
不知不覺周風走到了醫館,薛大夫沒人給人看病,反而就像知道周風要來一般在大堂里擺了一桌酒菜,見到周風來了便喚他坐下。
周風便坐下,濃烈的草藥氣味混雜著飯菜的香氣沖入他的鼻腔,周風才想起來剛才與姜超在平安客棧是一口飯也沒吃,
周風坐下便動筷子吃飯,拿碗兒喝酒。
薛大夫微笑著看著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周風吃飯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將飯菜扒進嘴里把酒水灌進肚子里了。
薛大夫看周風放了筷子問道:“姜超那小子追出去了?”
周風一驚突然覺得面前這個老頭子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深不可測。
薛大夫笑道:“媽的,你這么看著我干嘛,姜超走前在我這里拿了幾瓶金瘡藥。”
周風無奈道:“沒錯,江州。”
薛大夫似乎看到了周風眼中的一絲的憂慮道:“江州,吳地,有什么好擔心的?姜超那小子連燕地都單槍匹馬的闖過好幾回。”
周風笑著點頭,他們知道“冷面刀”和秦開的那個故事,但是極少人知道姜超在殺秦開之前就曾獨闖過七回燕地了。
周風突然正色道:“薛老,那天我們把張平和那孩子的尸體帶過來,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人不是張義?”
薛大夫也一本正經起來:“我知道。”
“但是你卻沒有告訴我們!”
“沒有意義,告訴你們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你們還還不清我的藥錢,”
周風笑了,有時候他覺得這個·老頭很狡猾,有時又覺得他很天真。
薛大夫又道:“怎么,你們現在是不是把這個案子結了?要不然你也不會回來。”
“不錯,姜超結案了,那邊有幾個小案子都交給小八了讓他磨練磨練,不過…”
“不過什么?”
周風仰頭喝了一大碗酒道:“后天就是秋分了,今年一年似乎過得出奇的快啊!”
秋分,對于別人來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節氣,普普通通的一天,對于這些捕快來說又意味著什么呢?收獲?新的開始?新的一年?或許吧。
捕快,職責很簡單,將那些作奸犯科之輩繩之以法,輕者,給予告誡處罰,重者,則剝奪其生命。在秋分后萬物凋零時,也是他們生命凋零日。死刑,周風不喜歡這樣的處刑,誰又能喜歡呢?這三年多時間里周風一共抓過十一個處以死刑人,死刑判定的標準也很簡單,因為他們殺了人,但是這十一人中沒有一人將殺人當作一件輕松愉快的事情,有的是因為憤怒,有的是因為被金錢所誘惑,有的僅僅是為了活命就像周風昨天所做的事情一樣,而有的卻是因為懦弱,沒錯因為懦弱。
秋分那天周風不得不站在斷頭臺上看著他們被砍下腦袋,倒下,結束他們簡單的一生。沒人知道那是個什么滋味,連周風自己也不知道。
薛大夫沉默了一會兒笑道:“哈哈,不是今年,每年都過得出奇的快!”
周風沒笑,薛大夫的那一份豁達是他這個年紀學不來的。
“每年,任何事情都會遲到,任何意外都會發生,只有這秋分準準實時的來!”
二人沉默了好一會,薛大夫突然偏頭目光透過門口看向遠方冷冷道:“看來今年的秋分得提前了!”
周風也向門外望去,鎮子里來個七個人,兩個黑衣四國使,從他們金絲秀邊的漆黑官服可以看出這二人竟然都是四國使中的百戶是絕對的高手!還有一個身著純白官服腰佩長劍的韓地捕頭站在他們中間,剩下四個素衣捕快跟在他們身后,七人不做停留直徑走向客棧。
來者不善!要知道在五年若除非皇帝有令,韓地的任何官員是靜止進入其他四地的,雖然這也制度被王竜(龍)廢除了已經有五年,但是在這五年間也是極少會有韓地捕快來到楚地的。
周風一拍桌子,橫刀彈起半米高,周風起身一把抓住插在腰間轉身便向客棧走去。
薛大夫這叫住了他道:“我看他們只是來住店,韓人還沒那么大膽子在這里撒野!”
周風又坐了下來道:“這些人八成是為了張平來的!”
薛大夫道:“答案明天就會揭曉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周風的屋子就在薛大夫醫館后面不足七十步的地方,這間小屋是他自己親手蓋起來的。
屋內只有簡單的一床和幾張破舊的家具,周風進屋栓上門后就躺在了堅硬的床板上,放松著他全身每一塊肌肉,但他無法放松自己的大腦,張義張平兄弟二人始終在他腦海中卻揮之不去。
周風知道他自己的一生似乎沒有了別的可能,他這一輩子也就是做個小捕快了。
但那他們不同,那無暇的白衣少年張義年紀輕輕就與遠定總鏢頭張平拜了把子,做上了副總鏢頭,他們的人生本應有著無數種的可能。但現在呢?他們都只有死路一條!
錢,真的有這么大的力量將著個少年引上這條絕路嗎?周風的答案是肯定的,他做了三年捕快,他知道金錢的力量遠遠不止這些!
他又想到姜超追了下去,心中倒也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姜超為什么追下去,他更知道姜超會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