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聲線捎帶著厭憎,像是千年凍土下終能破土而出離開冷寂天地的一抹幽魂。
遙久,深刻。
那湛藍的美眸中流蕩的不是日光,而是當年一幕幕的碎片。
“…在你們人類眼里,青塔為科技而奉獻。私底下,他們捕殺我的子民用作生物實驗,將劇毒物質傾倒人海中傷害海的生命。為了尋找到人魚一族,不惜用盡你們人類能用盡的一切方式打造武器,填海造陸,向海的中心進發。整座大海的生物在那段時間如同活在烈獄。”他驀然轉眼看向景朝,字字狠決:
“我殺掉了當場的所有人,毀了連實驗室在內的整座島。而青塔的高級領導統一隨身攜帶的DNA身份牌,開頭就是你左眼球里刻著的SP。”
盡管沒說太多,光聽描述景朝大致能夠知道讓一族之王升起滔天怒火的事,一定很慘烈。
景朝忽的渾身發寒。
“你說我左眼球里刻著東西?”她下意識地摸上左眼,眼睫眨動幾下,豐潤精致的唇抿起來。少女霍然正色:
“確實。我一直都知道…左眼有些奇怪。”可居然刻了DNA標記這東西,景朝不太懂。
她居然沒瞎?
女孩臉上的一系列變化不似作偽。溪堯閉眼,干脆給她解答:
“人類看不見。我卻可以。你眼睛里的那串標記——SP-001。我因為感知到它而醒。”
先不提人魚說的這一切的真假。
她確實知道自己的左眼有問題。一直都知道。甚至明白自己多次瀕臨死亡時的的力量來源很可能都源于左眼。
景朝倏地瞪大雙眼,陡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
“所以你覺得我是青塔的幸存者?這不可能,我才十七歲,十二年前我還在空寂嶺撿垃圾——”還未說完,便被他冷漠打斷。
“區區一個人罷了,除了這個你以為你還有什么能讓我海皇溪堯現身的價值?”
景朝倏地閉嘴。
剛才問過那賀宿決定好的事情這會一下子就遲疑了一刻。
她看向高貴不可攀的人魚,沉默。眼神復雜:
“你其實完全可以自己回到海里是么?”
隨手就能隔空殺死生命,只是回到海里,根本如囊中取物一樣簡單。
溪堯不屑撒謊:“是又如何。”
“所以,你這幾天一直讓我伺候你不讓我走,是想從我身上扒出你那仇家青塔的線索?”
人魚本懶得再回她,不過想到什么,看著人類女孩復雜又靜默的臉,倜然邪邪冷嗤反問:
“你覺得,你會和破壞自然的罪犯沒有關系么?”
景朝還想做最后的掙扎:
“我眼里的那串標記……”
“自己看。”似乎知道她所想,溪堯抬了抬食指,一滴水珠突然浮現在她面前,毫無預兆地化作一面晶瑩剔透的鏡子。
她一張臉分毫不差地映射在鏡子中,隨之而來的,是景朝的愣神。
鏡子中的左眼球正中心,有一串不大不小的銀色標記,伴隨著景朝眨眼地動作,若隱若現。
不多不少,正好是【SP-001】。
如果這不是幻術。
那么這條人魚皇真的沒騙她。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