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語,扒了扒手上的錢,賣竹籃的錢加上典當珠子的錢滿打滿算就剩下了九十兩,再刨去給老奶奶的七十兩,手上就只剩二十兩了,我嘆了口氣,突然間看見酒樓對面的那個樓花花綠綠的,門口還站了不少濃妝艷抹的女子在路上招著客。
青樓?
我看向一旁的李承川,他若是女子,賣進去一定能換不少錢吧?
腦子里突然浮現出李承川穿著女裝站在門口招客的畫面,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不對,不對,就他這姿色絕對是鎮店的花魁!
“你傻笑什么?”李承川疑惑。
“沒什么,我就突然覺得你要是是個女子的話,把你賣去青樓我們一定能換不少錢呢。”我一臉猥瑣的摸著下巴道。
“哦?”李乘川看著對面的青樓愣了一下,轉頭對我笑了笑,“我覺得你說的在理。”
“啊?”我只是開個玩笑,他不會當真了吧?我張著嘴愣在原地。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這地方的確是個賺錢的好地方。”李乘川瞇著眼笑的一臉的不懷好意,摸了摸我的頭。
“你……想干嘛?”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我去和老鴇談談。”
“談什么?”
“賣身。”
“賣誰?”我抱著胸往后退了幾步
李乘川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又看了眼自己張開雙手笑道:“你覺得呢?”
“我……我不行的啊!我可是救過你的!你可千萬不能恩將仇報啊!”我大叫,“而且這錢嘛……咱也不差這一點是吧,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嘛……”
“想什么呢!”李乘川拍了一下的我腦袋,“我還不至于窮的賣你。”
不賣我?我看著周圍走過的各色女子,我有些遲疑的問李乘川:“賣人家的女兒也不好吧?”
“等著。”李乘川翻了個白眼,拋下一句話走進一個胡同。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普通的女子從胡同里走了出來,我起初沒有注意,但那女子的身形欣長倒吸引了我的目光,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女子梳著女子發髻,衣著有些臟亂,額前也散著幾許長發,俊俏的面龐在這身打扮下到更顯得更加楚楚動人了,等等,這臉......我怎么覺得有點眼熟?我瞇著眼仔細的瞧了瞧,這模樣......怎么有點像李乘川?忽然間我瞪大雙眼,這不就是李乘川嗎!
“噗呲!”我捂著嘴讓我盡量不要笑出聲。
沒想到李乘川還有這種癖好……為了賺錢真是不責手段啊……
哈哈哈……真的是……絕了……
“您這是要自己賣自己啊?”李乘川走到我身邊,我終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很好笑嗎?”李乘川瞇著眼。
我捧著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搖頭道:“您這么個大人物可千萬別失了身,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啊!我們雖然窮但窮的也要有尊嚴啊,您這么大尊佛,您不怕折了客人的壽?”
李乘川看我笑的脫力,也有些不自在了,略過我直接往怡紅樓走去,他站在門口與門口的女子交談了幾句,不一會兒,屋子里就出來了一位穿著暴露的年紀稍長的女子,雖然年紀看起來有些大但依舊是風韻殘存,這大概就是老鴇了。
又是一頓交談之后,老鴇便帶著李乘川進了樓,進樓前李乘川還轉過身往我這邊眨了下眼睛。
我抖了一下,這也太......風騷了。
怡紅樓門前又恢復了以往招攬的樣子,我抱了抱懷里的衣服,轉身往早晨的來路走去。
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雖然有傷在身,但也不至于弱的立刻就被那啥了吧?
回到老人宅子時,老人依舊坐在院子里編著竹籃。
“奶奶。”我打開竹欄柵走了進去。
老人聽見響動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笑道,“這么快就回來了?”
“是啊,今天竹籃賣的可快了!”我快走幾步上前扶著老人的手臂,將抱著的衣服拿給老人,“奶奶,您這穿的太單薄了,我替您買了兩件御寒的棉衣,您去換上吧。”
老人接過衣物摸了摸衣料,笑著道,“很貴吧?”
“不貴,不貴。”我笑著搖搖手,想起袖中的錢袋,“哦,對了,還有今日賣東西的錢。”
“這么多錢?我的那幾個破竹籃哪里賣的了那么多錢啊!”老人感受到錢袋的重量,又塞回我的手中,“老身生活雖然清貧,但不是我掙的錢我是絕對不會要的!”
老人覺得我們在可憐她?
沒有啊......
這錢的確是賣竹籃的錢啊......
難道我要和她說錢多是李乘川出賣色相,那些女子爭相自愿把錢給他的?
不行!我搖搖頭,這要是以后李乘川知道了他還做不做人了。
想起他都去青樓賣身了,想來也不在乎這聲譽了吧?
算了......我還是給他留點臉吧......
那該找個什么理由好呢?
我不經意間瞟到老人身后好幾間閑置的房屋,有了。
“奶奶,剩下的錢就當您這幾日給我們的住處的房租好了。”
“房租?”老人疑惑。
“啊!就是住您房子的......呃......給您的酬勞。”我都忘了租金老人聽不懂了。
“我這邊屋子多,你們想住就住吧。”老人似懂非懂,頓了一會兒,“你相公呢?他沒回來?”
“奶奶,他不是我相公。”我無奈的再次解釋,把老人往屋里推了推“奶奶您進屋換上棉衣吧,我去接他回來。”
“那你快去快回,我馬上煮好晚飯等你和你相公回來吃。”老人笑呵呵的說道。
我絕倒,這奶奶是自帶屏蔽功能嗎?
天漸漸黑了,我蹲在怡紅樓對面的街頭腳都麻了,怡紅樓里的人來來往往走了好幾批,李承川也沒從里面出來。
都進去快半天了,怎么還不出來?不會被人發現了吧?
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怡紅樓門口站著各色的女子。
我穿過街道,抬腳正準備走進樓里就被一旁一個女子攔了下來,她伸手橫在我的面前,語氣嬌軟,“姑娘,您走錯地了吧?”
“沒有啊,怎么了?”我抬頭看了看牌匾。
“這可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來的地方。”女子伸回手,露出一抹笑,來回打量了我一眼,“莫非——你是.....”
女子將臉向我靠近了許多,聽到她說的半句話后趕緊向后退了幾步,皺著眉道,“說什么呢!我可不是那種人!”
“那你來這里干什么?”女子瞬間收了笑,不耐煩的招手趕我,“走走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我將女子推我的手甩到一邊,大聲道,“來喝酒,不行嗎!”
四下一片寂靜,路上的行人都停了下來往我看來,我梗著脖子擋著自己的臉。
說來這種地方喝酒的女子大概也就我獨一個了吧?
“你要來喝酒?”女子笑盈盈的重復了一遍,回頭看了一眼大堂,“你確定?”
我輕聲靠著她耳朵,輕聲說了幾句。
女子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真是有趣!可這喝酒可是需要錢的,你有嗎?”
我從口袋里掏出錢袋在她面前晃了晃,“可以了嗎?”
“那您里面請。”女子將我迎入樓中,安排我坐了下來,笑吟吟道,“給您來壺最好的酒?”
大堂突然看見一個女子都新奇的伸了腦袋多瞅了幾眼。
我四下瞟了幾眼并沒有發現李承川的身影,“好,你先放這兒,我四處瞧瞧。”
“這——。”女子拉住我,有些為難,“這不合規矩啊。”
“怎么才合規矩?”我轉頭問她。
女子做了一個數錢的手勢,我了然,真是個只要錢不論人的地方,將懷中的錢袋整個扔給她,“別跟著我,我自己瞧瞧。”
“好勒,那您好好瞧啊!”女子接了錢袋笑嘻嘻的轉身離開。
我背著手在樓下席間一個個的查看,在下面兜了一大圈連李承川的一根汗毛都沒有看到,目光瞟到樓上一排的屋子,屋子里有一個帶著鎖。
小黑屋?
不會在樓上吧?
腦子里浮現出他被發現,捆成粽子的樣子......
太恐怖了!來不及多想我趕緊貓著腰上了二樓。
站在門口,我確保沒人注意我的情況下,輕輕敲了敲門,“李承川,你在里面嗎?”
門內沒有動靜。
“誰啊!”一個尖銳但我聲音從我身后響起,我嚇得一個激靈,回頭發現是上午那個將李承川接進來的那個老板,“你在這兒干什么呢?”
“啊?”本就做賊心虛現在被發現更沒了底氣,“我就隨便......隨便逛逛啊。”
“你是哪里來的?我怎么不認識你?”
“這是怎么了?”正當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時,帶我進來的那個女子也趕了過來。
“這誰啊!這么有個女的在這里!快給我趕出去!”
“她是客人。”女子解釋道。
“客人?我怎么不知道?快給我趕出去!”老板向前幾步就作勢要拉我,女子拉住老板,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從袖中將我的錢袋塞到老板手中,老板的臉瞬間緩和下來。
“喲!客官啊,您這要找什么啊,我們來幫你找啊!您這自己找多費勁吶。”老板笑道。
我僵在原地,幸好別人救場及時啊。
“沒事了。”我搖搖手,穿過眾人快步下了樓,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人互相面面相覷。
我躲過眾人并沒有直接從大門出去,而是繞到屋子后面,這一紅樓分前后兩棟,后面的屋子似乎是儲物房,現在并沒有什么人來這兒。
“李承川......”我站在窗戶下小聲喊。
窗戶打開,李承川穿著一身湖水綠色的長衫,頭上還插著步搖站在窗口一晃一晃的,看見我有些意外,皺了皺眉,向我招了招手,嘴巴里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啊?你大聲點!”我疑惑的望著樓上。
“快走!”李承川壓低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一臉問號,“大點聲!”
“姑娘,你在這兒干什么呢?”身后傳來老板的聲音。
被發現了......
我緩緩回頭笑了笑,“我迷路了,你信嗎?”
眼前瞬間黑暗,一個麻布口袋套在了我的頭上,緊接著被人扛著關進了一個屋子。
身邊傳來腳步聲,眼前的黑布被人摘掉,李承川站在我的眼前,嫌棄的說道,“都讓你跑了,你還傻站著。”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頭發,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為了救你,你讓我跑就不能聲音大點嗎?那么小還怪我聽不見。”
“笨死了。”李承川坐在椅子上涼涼的來了一句。
天漸漸黑了下來,怡紅樓里的燈火通明,大廳也比我來時熱鬧了不少,我將鎖著的門推開一條小縫,腦袋伸出一點觀察了下情況,樓底下的人都忙的很,此時逃跑應該不會被發現,我朝屋里面招了招手,“趁現在人多趕緊走吧。”
招了半天手都沒有人回應,我回頭望見李乘川換了自己的衣服,正悠閑的坐在屋里喝茶,我走過去叉著腰,“你怎么還喝上茶了?”眉毛挑了挑,“不準備走了?”
李乘川將杯中的茶一口喝完,最后點評道,“陳茶。”
我翻了個白眼,這還品上了?
樓下的突然響起一陣嘈雜,隨后又是一片寂靜,我跑到門口看了看,賓客都全部聚到了一起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一群官兵模樣的人拿著刀將那些人圍起。
“大人,您這是?”老板從后面的屋子中出來,看見那一群官兵愣了一下,隨即有換上一副笑臉迎上去,“有話好好說啊,我們這小本生意,您可別嚇到我們的客人啊。”
“你們可見過這兩個人?”一個清雅的聲音不急不緩的響起,一旁的士兵配合的拿出兩張畫像。
好熟悉的聲音,我將門縫撐得更大了些,頭往外再伸了伸,看見來人后又趕緊縮了回來,時樾?
他怎么在這兒?
“有人說今日在這里看見過,可有此事?”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哦,我想起來了,這張畫的女子我今日的確見過,這張……倒是不曾。”老板想了想指著其中一幅畫像說道。
“那她現在在哪兒呢?”時樾挑起一抹微笑。
“就在樓上。”老板指了指樓上的那間屋子道,“大人,我帶你們上去。”
我啪的把門關上,站起身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屋里轉個不停,怎么辦,時樾要上來了,我就知道京都里肯定有暗衛,要是發現我們簡直是插翅難飛了。
“你干什么呢?”李乘川看我轉來轉去疑惑道。
我停下腳步,指了指門口,小聲道:“時樾!來抓我們的!快想辦法!”
我看向來時的窗口,還好只是二樓,也不是很高,窗戶底下還堆了好些燒火的稻草,我招手讓李乘川過來,李乘川往下看了看,“你要干嘛?”
“跳下去。”
“不要。”
我皺眉,一腳利落的踹在李乘川的后背上將他踹下了樓,樓下的草堆穩穩的將他接住,他從草堆之間站起身頭上插了好幾根稻草,一臉怒氣的指著我,“你——”
我也翻身出了窗戶,坐在窗沿上往李乘川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旁邊去,我要跳了。
李乘川憤恨的收回手,甩了下袖,默默的走到一旁。
我閉眼,雙手一放身體前傾落了下來,撲面而來的稻草讓我陷了進去。來不及感覺疼不疼,趕緊爬起身拉著李乘川的手跑向怡紅樓后門而去。
后門前,我丈量了一下圍墻的高度,將能用的什么箱子,推車都堆到了一起,艱難的爬上墻往下跳了下去,站起身揉了揉震麻的雙腳,往那頭輕聲喊道:“你快點也這么跳過來。”
墻的那頭沒有聲響,我走遠了一些,跳起來看墻的那頭,不會吧,難道是剛剛我踹他下去扯到他傷口了?
正當我擔心之時后門突然響了一下,隨后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一條縫,李乘川從里面施施然的走了出來。
我黑臉,“你有鑰匙為什么不早說?”
“門本來就開著的。”某人無辜的回答,“我還以為你喜歡爬墻。”
報復!一定是報復!肯定是因為我剛剛推他下樓。
怡紅樓里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還伴隨著一聲時樾的聲音,“給我把他們找出來!”
我拉起李乘川往后面的樹林退了幾步,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氣喘吁吁的跑回老人家中之時,老人正坐在桌前等著我們回家。
“回來啦?”老人聽見開門的聲響,笑道。
“嗯,奶奶。”我稍稍平息了一下喘息,望見擺了一桌的菜,驚喜道:“哇,奶奶,今天好豐盛啊!您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你們快些吃吧。”
“那就謝謝老人家了。”李乘川笑著道,完全沒有一點剛剛差點喪命的樣子。
簡單吃了一點后,我們回了自己屋子,因為老人一直覺得李乘川是我相公,所以我們一直也是睡一間房。
進了屋,我很熟練的把幾張椅子拼在一起,睡了上去。
沒錯,這半個月我一直這么憋屈的睡在板凳上,我總不能四肢健全的去和一個快要死了的人搶床睡吧……
是夜,我睜開眼,發現李乘川不在屋中,我從板凳上坐起身披了件外套起身開門,月夜之下李乘川獨自一人坐在臺階上發著呆,我靠著他坐下來,“是傷口裂開了嗎?”
一個腦袋重重的砸在我的肩頭,我低頭耳邊響起他均勻的呼吸聲,我輕喚,“李乘川?”
沒有回應……睡著了?
我低著頭靠近了又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酒氣傳來,我搖了搖他的腦袋,抱怨道,“傷還沒好全,喝什么酒啊?”
“……”李乘川似乎在小聲的嘟嚷著什么。
我低下頭認真的聽了聽,“……”
“什么?”我靠的更近了一點。
李乘川模糊聲音聽的清楚了些,“召……”
我抬手拍了拍李乘川的臉,完了,喝傻了。
李乘川抬起頭,醉眼惺忪的望著我,輕輕的喚了一聲,“召兒。”
月光下,李乘川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臉上也是扶起兩朵紅暈,我的心幾不可見的微微顫動了一下,抬手將他的頭撥正,又伸出一只指頭向后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腦袋,“干嘛!”
“花燈節時…能看見你,我很開心……”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你是說,花燈節那晚……你是專門出宮見我的?”我反問道。
李乘川低著頭緩緩點頭,復又遲鈍的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不是為了見我?”我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是為了見你。”他頓了頓道,“也是為了殺你。”
“就因為我破壞你的婚禮?”我嘴角微微抽搐起來。
“宮外遇刺,你拉著我跑向林中那次,其實也是我要殺你……”李乘川低頭輕笑了兩聲,“可是,你像個傻子一樣…以為是別人要殺我,還拉著我跑…呵呵…”
“呵呵……”我也跟著他尬笑了兩下,其實心里早氣的吹胡子瞪眼,拼了命救人家結果人家也是拼了命想殺我……
“明明是我利用了你登上皇位……是我故意讓你看見其他皇子欺負我……是我讓你背上了殺戮……是我棄了你,后來又想方設法讓你死……”他有些迷茫的望著我,語氣落寞,“可是為什么……聽說你要死了,我很怕……”
“怕?哼,我看你是怕我死了來找你索命吧。”我沒好氣的說道。
“盡管來啊……”他看著我微微愣住似乎很希望我去找他索命,他微笑,“我出身微賤被眾皇子所欺并不全是騙你……我生活在陰暗下從未見過陽光,所以……你突然闖進我的生活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你喜歡我這件事時,在那時的我眼中并不存粹,我不信有人會真的愛我,所以我利用你,棄了你……可悲的是,看見你在我的婚禮上倒下時,我突然很后悔……但是我又怕這是你報復我的計策…所以我故意用刺殺試探你,后來在樹林中你傷了腿還不顧一切的要救我,我才發現你是真的忘了……還好,我沒有害死你……”
我看著眼前的男子有些發愣,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么?到底是想殺我還是不殺我,給個痛快好吧?”
“我好像喜歡你。”終于,他得出了結論。
我微微揚眉,“你確定?不是喝糊了吧?”
“那日在崖上……”他笑著開口,開始回憶那日我與他一起墜崖的畫面。
“打住!我那可不是為了你啊,你別多想,你要是因為這個喜歡我,那您真是錯付了,我只是單純的想死而已。”我誠懇的說道,“等您回了宮,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您在宮里好好當您的皇帝,我就呆在府上乖乖的當我的米蟲,咱兩互不相干啊!”
李乘川抬頭遲鈍的看著我,復又緩緩低下頭聲音淡淡道,“傷口裂開了。”
“什么?”我疑惑。
“今日你踹我……傷口裂開了。”他補充道。
“嚴重嗎?”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微微蒼白的臉色,擔心道。
“痛。”他感受了一下,道。
“那我幫你拿些酒來消消毒,你等著。”
轉身回了房間,早先地上安安穩穩的放著的三壺酒都不見了,回頭看向搖搖晃晃走進來的李乘川,我無奈,看來都被他喝了。
“你沒事喝酒干什么?”我輕輕拉開李乘川的衣襟,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因為外力的巨大的拉扯又重新裂了開來,我微微有點理虧,畢竟他現在傷口裂開,我占很大一部分問題……
我將帕子濕了水,輕輕清理了傷口,重新包扎以后,把李乘川扶到床邊睡下。
在酒精跟舊傷的關系下,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天微微亮,我的喉間突然翻涌,我猛的起身沖了出去,扶著墻卻什么都吐不出。
我干嘔了兩下,扶著墻用手擦了擦嘴角,嘆了口氣,這已經是第三次有這種想吐的沖動了,可是卻什么都吐不出,要不是未出閣,我都懷疑我肚子里有了小娃娃。
“召兒。”竹欄桿外突然有人輕輕喚了我一聲。
我回頭,來人摘下頭上壓的很低的斗篷,是桑止,他還是那副溫柔淡然的樣子。
“桑止…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我驚訝道。
“宮里已經安排妥當,我是來接你們的。”桑止穿過圍欄,微微笑道。
“這么快你們就又奪回皇宮了?”我疑惑,適時李乘川聽見響動也起了身。
“公子。”桑止恭敬的朝李乘川行了一禮,“可以啟程回去了。”
李乘川站在門口,漆黑的眼睛里已經一片清明,看著桑止言簡意賅,“那就出發吧。”
“哎!別急啊。”我攔住桑止,一臉笑意,“桑止,這么早過來肯定沒用過早膳吧?我們吃完再走吧?”
桑止有些為難,笑著看向李乘川,李乘川微微點頭,“那就用完早膳再走吧。”
“那今天我親自動手,你們開心吧?”我擼了擼袖子,一副干勁滿滿的樣子。
“你?”李乘川質疑的看向我,“你還會煮飯?”
“怎么?瞧不起我啊?”我挑眉,不服氣道,“不信你問桑止!”
李乘川看向桑止,桑止微笑著點頭,“召兒的確會做一些小食。”
“看到沒?”我哼了一聲,叉腰進了廚房。
一炷香后。
廚房內濃煙滾滾,黑煙從窗縫里漏了出來,廚房門突然打開,我從里面拿著勺滾了出來,咳個不停。
李乘川和桑止坐在房中喝著茶,聽見聲音,李乘川從房中出來,走到我面前捂著鼻子,看了看廚房里面,皺眉道,“你真的會做飯?”
我將眼前的煙揮散,咳了兩聲,“會啊。”
“還是讓奶奶來做吧。”李乘川轉身準備去叫醒老人。
“咳...咳咳...別,讓她老人家好好睡一覺吧,我來就好了。”我站起身,彈了彈身上的灰。
“你確定?”李乘川挑眉,“你不會把廚房點了吧?”
“你別管,你回去,等做好了你在出來。”我把李乘川往外推了推,沒好氣的道,“你放心,要死也是我先死,走走走。”
“算了吧,我還是看著點吧,到時候要燒起來我還能救。”
我不再管他,回了廚房擼起袖子,拿著勺站在鍋邊。
一秒......
兩秒......
三秒......
四秒......
時間悄悄過去,我站在那兒依舊不動。
“你在等什么?”
“你喜歡辣粥嗎……”
李乘川靜默了一會兒,看著紅彤彤的粥,微微蹙眉,“你不會在里面放了辣椒吧?”
“就一點點。”我比了比小拇指,辯解道,有點沒底氣,“剛剛煙太大了……”
“......”
天已泛魚肚白,好不容易重新做了粥,我心滿意足的捧上桌。
李乘川拿起筷子翻了幾下一團黑漆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米糊糊,咽了口口水。
“快試試看。”我一臉期待。
李乘川閉著眼猛的塞了自己一嘴,下一秒臉都漲紅了。
桑止也淺淺的喝了一口粥,面不改色。
“好吃嗎?這是我第一次做菜呢!”我期待的看著他們。
“好喝。”桑止微笑。
“真的嗎?”我滿意的笑道,“雖然上面一鍋粥我不小心加了點辣椒,但這鍋我只加了一點糖,喝起來甜甜的吧?”
甜?
李乘川震驚的看向桑止,明明咸的要命,剛想說但又看我一臉期待,梗了梗脖子,艱難的咽了下去,評價道,“雖然賣相不好,但還可以。”
“那你們多喝一點。”我雙手撐著下巴,一臉滿足。
“你不喝一點?”李乘川問。
“我?”我看著因為糊鍋而變得很少的粥,“就這么一點了,還是你們喝吧。”
“你也喝吧,嘗嘗自己的手藝。”李乘川不忍直說,旁敲側擊的提醒我。
“好吧。”我盛了一勺,喝了一口。
唔…有的咸…難道我把糖和鹽搞混了?
我看向李乘川,原來是為了這個才讓我喝粥啊,不是昨晚才說喜歡我嗎?怎么連喝個粥都忍不了?該不會昨日真是他喝多了說的胡話?嗯,肯定是喝多了說的胡話。
我又看看桑止,依舊面不改色的喝完最后一口。
嘖嘖嘖,真是差距啊……
“走吧!”李乘川硬著頭皮喝下最后一口粥,心想以后再也不喝眼前這個女人煮的任何一個東西了!
“等等。”我轉身看向桑止,“桑止,你有帶銀子嗎?”
桑止從袖子拿出一個錢袋交到我的手上,“只帶了這么多。”
我接過,將錢袋放在了我們住過的屋子里,“老奶奶和我們萍水相逢還照顧了我們這么久,現在這些就當酬謝吧。”
李乘川沒有說話,只看了我一眼,便轉身出了院子。
坐上桑止的馬車,我們并沒有立刻回宮,而是先被安置在桑止的將軍府中,桑止還未成親所以并沒有另辟府址而是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居住在將軍府中,桑止的父親自然就是當朝的大將軍,算起來我應該叫桑止的爹爹一聲舅舅。
我們到將軍府時,桑止的父母便都站在院中等候,看見李乘川先是跪地磕頭,又是痛哭責備自己作為臣下讓李乘川受了那么多苦,數落自己的不是,更是要自行領罪,一頓推搡之后才將李乘川帶去準備好的客房休息,而我也被安排到了另一間客房中。
梳洗過后,一身清爽的我打開房門往李乘川的住處走去,李乘川住的離我很遠,他住在將軍府的南邊一個小院中,而我則住在北邊的一個小院中,一路上遇到的奴仆看見我都沒有問禮請安,都是如同沒有看見我一般,我拉住一個路過的奴仆問道,“請問一下......”
“不知道!不知道!”還未問完就被那個奴仆很不客氣的打斷,他很不耐煩的看著我,啐了一口,“竟還有臉來!”
我愣住,我為什么沒有臉來?按身份我也是這將軍大人的侄女吧?
“大哥,你認錯了吧?我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南召,是你們大將軍的親侄女啊?”我笑道,肯定是他搞錯了吧?
那奴仆皺眉,一臉嫌惡,“就是你!真是不要臉!”
“我怎么不要臉了?”我滿臉問號。
“你先是退了我家公子的婚,如今也已婚配,就不要再腆著臉上門了,將軍府可不歡迎你!”
“退你們家公子婚?”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將軍府據我所知就只有一位公子,那就是桑止,我和桑止有過婚約?不可能啊,桑止明明從來沒有和我講過……
“你們在說什么?”身后的桑止打著一盞燈籠,籠中的火光映在桑止的臉上,風一吹過桑止臉上的光忽明忽暗,桑止的聲音依舊溫溫和和,但不知為什么我卻感受到一絲怒意。
“公子......”身旁的奴仆看見桑止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發抖,“我只是想替公子鳴不平而已......”
“去領二十板子,今晚就不要吃飯了,還有,不該說的話把嘴閉緊,下次再讓我聽見就直接趕出府,聽明白了嗎?”桑止的聲音清清淡淡卻有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召兒,吃飯了。”桑止看向我,聲音里染上一絲暖意。
“嗯。”我笑了笑,點頭。
桑止與我并排,“走吧。”
我點頭,想了想,說道,“桑止,他們說我退了你的婚是怎么回事?我們之前是定親的嗎?”
桑止微笑,“他們胡說的,你不要信。”
“是嗎?”我有些不相信桑止說的,“可是我感覺肯定是有點什么事的,今天帶我來北院的人也是剛剛那副表情呢。”
“先前是有婚約,但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那為什么退了?”
桑止輕輕笑了一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自然是不合適才退的了,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就不要瞎想了。”
“肯定是我那時總是追著李乘川,所以是我胡鬧退了你的婚吧?”我摸摸鼻子,煞有介事道,“哎呀,怎么辦呀,桑止?你這么好,我都后悔自己之前那么糊涂了。”
桑止走在前面,沒有回話。
我又想起了什么,追上他問道,“桑止,那你為什么還沒有娶妻室?”
桑止頓住腳步轉頭看我,淺淺一笑,我微微愣住,他原本溫潤的眼里此時竟帶著淡淡的痛,他說,“藥石之身……還是不要禍害人家姑娘好了。”
“你別擔心,桑止雖然看起來跟個病秧子一樣,但好在他身體底子好,武功也好,不用如此擔心,再活個二十年也是沒問題的!”
“你那么好,大家都求之不得呢,哪里算是禍害?”我扯出笑,笑嘻嘻的說道,心里卻微微一緊,像桑止這么好的人為什么只能活二十年?他明明該有自己的妻子……孩子……
桑止輕聲笑了起來。
“桑止,你要好好活著,然后娶妻生子,我還想抱侄子呢!”我瞇著眼笑,故作輕松。
“好。”桑止看著我輕聲回道。
“要活很久很久才行。”
“好。”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許死的那種。”
“好。”
“我怎么說什么你都說好?”
“召兒說的我都同意。”
“那你現在快點帶路,我餓了!”
“好。”
“......不要說好,桑止。”
“好的,召兒。”
“桑止......”
風微微吹起滿城的風絮,似乎是在嘆息,點點翠色之間,遠處兩人的背影漸漸模糊......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今日。
那個男子,他永遠靜靜地站在遠處守護著我,他那雙看透世事的清潤眼眸中永遠藏滿了難以述說的愛意。
我以為像桑止這么云淡風輕的人是絕對不會困于情愛。
可是他說,藥石之身,何以愛人......
他愛過一個女子,百歲之后,他才敢開口告訴她,他愛她,愛到不敢奢求今生,只敢祈求來世......下一世,他一定健健康康的奔赴去見她,然后再也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