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天潰

　　浩瀚的空間中，蕭炎一人獨自佇立半空，此刻在他的視線中，眼前的世界不在如先前那般真實純粹，四下的空間正如同被某種特殊的東西所蠶食一般，似極了羊皮紙卷被星星火點焚蝕成灰燼的質感，然后如滴入清澈泉水的墨滴一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變成無盡的黑暗與無盡龐大的幕簾，而他在這番對比之下又顯得無盡的渺小。仿佛是一個人在孤獨的面對著一整個世界。

　　這一刻，蕭炎感受到了恐懼！也感受到了迷茫！

　　那股他自步入斗帝以來從未有過的缺失感！此刻正從心底，從內心深處悄然蔓延。手心，那握著異火恒古尺的地方在不覺間滲出了許多汗水，然而那汗水又在滲出的一瞬間被古尺中所蘊含著的龐大溫度給蒸發成虛無。最后化作一縷肉眼所看不見的青煙消散在天地之間。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是這樣，虛無虛無虛無，從虛無到實存，然后完成一整個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輪回。

　　手中，異火恒古尺的蓄力已經完成，那完全到極致的彩色光茫，如同一件完美無瑕的工藝品，在這片死寂到沒有一絲能量波動的空間中，也在蕭炎的身前綻放出一朵極為璀璨的花朵，像是一個生命在歷經了無數挫折與擺布后毅然存活時，朝著無盡天空所炫發出的錚錚傲骨。它要告訴那片天，你——永遠也困不住我！

　　那朵蓮花悄然綻放，隨后在那巨大尺子的推動下，安安靜靜的朝著那無盡的黑暗緩緩移去。光茫，未能照亮那片黑暗，但卻向著黑暗深處駛去。沉默，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那攜帶著足以毀滅一個世界的能量的花朵，逐漸變成了一個渺小微弱的光點，像星星一樣在黑暗中微微閃爍。

　　只是卻沒有別的星星與她一同閃爍，她是孤獨的那一個，似是一個使者，訴訟著一個弱小的世界最后的掙扎與不甘。而她所傳遞的只有那朵精致蓮花下所蘊含的無盡怒意與咒罵。

　　終于，那朵蓮花仿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她的速度緩緩降了下來，與此同時，她仿佛也接觸到了那個令蕭炎十分忌憚的“終點”！一道如同水滴落入幽谷的清脆響聲從那無盡的深淵中緩緩傳來，讓蕭炎懸著的心在此刻沉了下來。漣漪自那蓮花接觸處緩緩傳開，幽暗的深淵中仿佛觸動了什么東西的開關，讓整個世界的氛圍都為之渙散。

　　蓮花鑲嵌在了那片像鏡子一樣的墻壁上，帶動著那極致到看不清形狀的黑物蕩漾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每一次波動都宛如古寺中敲響的警鐘一樣，讓人心神也緊隨著其一起震蕩。

　　突然間，“蕭炎”的體內一聲悶響，嘴角居然在此刻溢出了一絲黑色的鮮血。蕭炎可以明確的感受到，自己心神所依附的那具傀儡的體內已然被湮滅成粉末！最后消失不見。

　　在意識脫離傀儡身軀的那一刻，蕭炎看見那遠處鑲嵌在黑暗空間中的火蓮竟然緩緩崩滅，而之前那位神秘得女子也早已消失，遠遁而去……

　　——

　　雪慕城的閣樓中蕭炎緩緩睜開了雙眼，似乎是陷入進了一種悲傷的情緒中般。睜開眼時竟流露出一股尤為明顯的低落氣息。

　　“蕭炎哥哥！你怎么了？”一旁，敏感的熏兒也似是察覺到蕭炎體內所流露出的異樣情緒，急忙問道。蕭炎先前移神控制傀儡，她一直與彩鱗在此處為其護法。如今蕭炎哥哥竟然流露出這種情緒，必然是遭遇了一些事情。她是知道蕭炎哥哥之前是去做什么的。

　　蕭炎眸子中霧氣氤氳，眼神呆滯的看向熏兒又望向一旁神色同樣關切的彩鱗。竟不由得舒出了一口氣，可不料心緒擁堵那聲嘆息都十分顫抖。而這一幕更是讓熏兒二女尤為慌亂，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蕭炎有過這樣的時候。

　　“蕭炎，發生什么事了！”彩鱗望見蕭炎的模樣心中也同樣是大感觸動，美眸看著蕭炎的雙眼，玉手則撫摸著蕭炎的臉龐為其擦拭著眼角強忍住的淚花，輕聲問道。

　　蕭炎沒有回答，可彩鱗卻聽見前者在失神間喃喃自語。

　　“為……為什么……母……母親……”

　　“母親？”彩鱗柳眉微蹙，疑惑的目光不由得望向熏兒。而熏兒此刻也尤為不解，她自幼就在蕭族中長大，蕭炎的母親也就是自己的婆婆，應該已經去世了才對啊！為何如今蕭炎哥哥卻再度提起。莫非剛才那位老人便是蕭炎哥哥的母親嗎？可這怎么可能！她們不久前回加瑪帝國時還曾經祭拜過。而且映像中蕭炎哥哥的母親也的的確確……

　　“熏兒，鱗兒。我想，我們需要回一趟族界。”就在熏兒思索間，蕭炎緩緩開口道。此刻他的心中有著許多的疑問需要有人來回答。而能回答這些問題的人就在蕭族。就是自己的老師與父親，當然還有岳父。

　　那幻境中見到的女子……他知道那就是她，雖然蕭炎已經記不起回憶中她的相貌了，但是蕭炎卻永遠忘不了兒時母親望向他時的眼神，那女子的眼神和她一樣。可他卻不明白，為什么她不與自己相認。只要她愿意，蕭炎一定就會相信，因為他能感覺到……

　　聽得前者這番話語，彩鱗二人也仿佛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皆都微微點了點頭。

　　蕭炎虛瞇著雙眸，不由得摩搓著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淀的模樣倒像是在謀劃著什么，又或者是在思考著什么，他需要知道一些細節，一些以前他從未懷疑和關注過的細節，蕭玄先祖究竟是怎樣隕落的，當年逃出魂族追殺的蕭族人又是如何淪落到加瑪帝國的，那段時間里他們又遭遇了什么，還有自己出生時究竟發生了什么。這些他統統都需要知道，因為只有搞清楚了這些，他才會明白，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親，若是，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北州，和日月堂與那吞靈一族又有著什么瓜葛。直覺和眼下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告訴他，當年魂族與蕭族的那場大戰絕不僅僅只有他聽到和看到的那么簡單，那場讓魂天帝不惜一切的戰爭……

　　蕭炎思索著，可就在這時前者卻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東西一般。猛然抬頭，急忙走到窗邊，望向天空，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天……”

　　蕭炎的舉動也同樣引起了彩鱗二女的注意，二人走到蕭炎身旁看向窗外，可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映入二女美眸的畫面也一樣令二人頗感震驚。

　　“這天……碎了！”

　　是的！天碎了，萬里晴朗的藍天如同破碎的鏡子一般，那破碎的邊緣先是裂痕蔓延，然后便是分裂，塌陷，最后變成了無盡的碎片，飄蕩在天空之中，而這破碎的趨勢還在蔓延，朝著整個北州籠罩而去。

　　天空中的異象讓整個雪慕城的人都慌亂了起來。先是驚呼，然后便是逃竄，他們不知道這是什么，但他們明白，天有異兆必是劫難。

　　“這是怎么了！“城中的慌亂立刻便引起了音閣中諸人的警覺。眾人立刻走出閣樓，同樣為眼前的一幕而感到震驚。天是要塌了嗎？

　　“哥哥！”藥靈神色凝重，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夸張的天地異象。

　　“警戒！宗者入內閣，圣者戒備，保護好蕭炎先生。”藥天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大吃一驚，旋即便是下令退守，以應對突發情況。

　　“蕭炎哥哥！”

　　“無妨！”蕭炎手掌一止，示意熏兒她們不要慌張。旋即又道：“穆楓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我沒有猜錯，北州這片空間的上方有著他想要破除的東西，但只有帝境的人物才能做到，他想要借我之手打開天庭。”

　　“借你之手？那這么說這片天空是蕭炎哥哥你造成的？”熏兒瞪大了眼睛顯得尤為好奇。

　　“是！也不是！我的能力可遠遠做不到把天空打碎成這樣！”這天空當然不是蕭炎干的，但的的確確是與蕭炎脫不了干系的，碎天蕭炎是可以，但是天庭即便是塌陷，也會在短時間內自行修補。可眼前的天卻絲毫沒有恢復的跡象，還在繼續塌陷著。蕭炎之前在北州之眼里所投放的佛怒火蓮可遠沒有這樣的效果。

　　“那這天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做不到這一點，那就只能說明一點。”說到這里，蕭炎略微思索，嘴角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意味，不由道：“這天，原本就是碎的！”

　　“好一個穆楓！好一個日月堂！”

　　“熏兒，彩鱗！我們即刻動身回蕭族！”

　　——

　　“堂主！如您所料！”日月堂門中，一位中年男子目露喜色朝著穆楓道。

　　“嗯！”穆楓點了點頭，卻并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只是淡淡道：“現在，蕭炎想要脫局都不容易了！”

　　“是啊！我也很好奇，為什么蕭炎先生會如此果斷地在北州極心之地有所動作，這樣不是正中我們下懷嗎？像他這樣的人物，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才對啊！”

　　“你知道蕭炎最忌憚的是什么嗎？”穆楓目光灼灼，挺拔的身姿迎風而立。也像是在向天地宣告著一個不屈的靈魂。

　　“屬下不知！”

　　“是他自己的怯懦！”穆楓望了男子一眼，旋即道，“蕭炎，終究還是最聰明的那一個！”

　　“那堂主，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么？”

　　“隨便吧！或許今日之后，執子的就是蕭炎了！”穆楓自一開始就在想方設法將蕭炎引入北州，其實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蕭炎可以參與這北州的殘局，但同樣的，他也有他的顧忌。因為北州的背后還有著一些別的東西存在。只是……他沒有說。

　　可是，他不說不代表蕭炎沒有意識到。他畢竟是帝者，而那個東西也只有蕭炎這個層次的人才能查覺到。日月堂以圣境人物的身份就能查覺道帝境才能感知的存在，這一點自然會令蕭炎有所注意。所以蕭炎自入北州以來，看似其一舉一動都在日月堂的掌控之內，所遭遇的都是由其設計好的。可實際上又何嘗不是蕭炎在將計就計。

　　“北州的局勢蕭炎已大致明了，現在就看他下一步該如何動手了。他也會明白這一局他所扮演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有些事他終究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