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織路這道種的全部是銀杏樹,這幾天葉子從頂上開始黃了。地上掉下來的葉子一半是黃色一半是綠色的,姜憶剪完視頻后已經到下午六點了,覃禹州給店員交代了幾句就帶著他們幾個離開了。
為了犒勞姜憶和夏挽,覃禹州打算開車請她們去吃韓式烤肉。他還拿了件外套給柏馭,柏馭笑著說了聲謝謝接過就套上了。
昨晚那外套早被煙味腌入味了,柏馭早上就沒穿那件,身上這件還是洗完澡從覃禹州那里隨便套的。
他有些困了,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就閉著眼睛睡了。姜憶和夏挽原本想推脫但是拗不過覃禹州的熱情,她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覃禹州發現兩個小姑娘全程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也沒說,應該是累了兩個人的頭靠在一起也睡著了。
覃禹州找的那家店離北榆中學比較近,夏挽和姜憶都去過,味道不錯。覃禹州停好車后,順手拍了拍柏馭,柏馭揉了揉眼睛嗓子沙啞的問:“到了?”
覃禹州嗯了聲催促他趕緊下車,柏馭打開車門一下車瞬間感受到了秋天的溫差,這下午確實還是有點冷。幸虧覃禹州給他拿了件外套,不然有他好受的了。
姜憶剛在車上也瞇了會,下車才注意到柏馭穿了件軍綠色的飛行夾克,有種痞痞的帥感和平常和不一樣。
他的頭發稍微有些凌亂,像是用手抓過的的發型一樣露出了額頭正個人都看著成熟了不少。
他是內雙,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看著冷冷的。
姜憶沒忍住偷看了好幾眼。
夏挽下車后就感受到了冷,她今天穿了件緊身的修身灰色長袖,有點單薄她抱著雙臂身子開始發抖。覃禹州注意到后問了句:“我車上還有件外套,你要不先穿上?”
夏挽這會也顧不上七七八八的了,她拼命點頭。覃禹州又折回到車里去拿外套了,柏馭走近了幾步低頭問:“你冷不冷?”
這話是沖著姜憶說的,姜憶反應過來后搖了搖頭。她穿的針織衫,里面是長袖感覺溫度剛剛好。夏挽扭頭剛好看到這一幕,她瞬間感覺這倆個人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小心翼翼的試探和觸碰,但是又相隔甚遠。
但是她也沒多想。
覃禹州很快就把外套拿過來了,一件白色的牛仔外套很大,夏挽套著倒也行。
他說:“走吧,進到店里就不冷了。”
四人一同進入店里,店里人這會還挺多的。服務員就把他們帶到最里面那桌,覃禹州叫她們要吃什么隨便點,姜憶和夏挽都不好意思只好推辭,覃禹州也不好一直讓來讓去就點了個四人套餐。
覃禹州很會活躍氣氛,沒一會幾人聊得就哈哈大笑起來。柏馭默默給烤肉一片一片剪好,姜憶原本不餓,可是看到這色香味俱全的肉突然就把控不住了。
她偷偷瞄了柏馭一眼,他正低著頭在吃。
“柏馭。”
姜憶聽到聲音后背突然僵住了,好像是書妤芩,她也在這。
覃禹州用手肘碰了碰柏馭,柏馭看了過去。書妤芩和朋友過來吃飯,正好看到柏馭在這還有夏挽和他之前說的一個朋友。
她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柏馭禮貌性的說了句:“你和朋友來的?”
“是的,對了,你這兩天在忙什么?”
“怎么不出來打球?”
這話一出來柏馭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這話明顯越界了而且當著他們幾個人的面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有些什么呢。
夏挽和書妤芩雖然是一個班的但是平常也沒有什么交集,她這會也沒什么心思搭理她。但是她也聽出來書妤芩這話太赤裸了,似乎在宣示主權一樣。關鍵他倆也沒在一起啊。
覃禹州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左看看右看看,柏馭輕咳了幾聲才回答:“在我朋友店里幫忙。”他倒也坦誠,沒什么隱瞞的,原本他倆之間也沒什么關系。
姜憶始終沒有抬頭,書妤芩的話她聽到后感覺心里酸酸的。
書妤芩看了眼姜憶,在她眼里她只是一個叫不上名字的女生。這會她一直低著頭連長什么樣子都看不清,她很識趣并沒有想打擾他們的意思而是笑著說:“好吧,那明天見。”
柏馭禮貌點頭。
書妤芩離開后,覃禹州忍不住笑了開玩笑地問了句:“你緊張什么?”
柏馭不爽的反問:“我緊張了嗎?”
夏挽嘴也很欠的接了句:“書妤芩看你看得那么緊啊?”
“還管住你了,你倆不會真有點什么吧?”
此言一出覃禹州倒是先急了:“沒有的事,阿馭沒喜歡的人,他們才不可能啊。”
他越描越黑柏馭心里有些煩躁。
柏馭:“行了趕緊吃吧,別拿我開玩笑了。”
夏挽給姜憶夾了一塊肉放到了碟子里,姜憶低聲說了句:“謝謝。”
“傻了吧?跟我說謝謝?”
夏挽瞪大眼看著她怎么感覺姜憶怪怪的,姜憶一口吃了那塊肉沒有回話。覃禹州看了姜憶一眼,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揚了揚唇又很無奈的笑了笑。
這姑娘很善于隱藏自己的情緒和心思,她看著總是理智又平靜的,沒人知道她內心的情緒到底是怎么樣的,她對于一切都是一副淡然的感覺,覃禹州沒法確定她那慌亂的眼神想要說什么。
吃完飯后,覃禹州把他們每一個人都安全送到了家才放心離開。他最后送的柏馭,他問:“你那衣服還打算要么?”
柏馭靠著車門想了一下說:“不要了,你扔了吧一股煙味。”
“行,我明天就要回A市了。”
“店里你有空去轉轉,明朗今天就回來了。”
柏馭垂著眼淡淡的嗯了一聲,覃禹州多問了句:“你不會因為那姑娘的事在煩吧?”
“要我說,你不喜歡人家就明確拒絕啊。”
“免得傷了其他人的心。”
柏馭知道他說的是書妤芩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
不過其他人是?覃禹州話里有話,他問:“其他人是誰?”
覃禹州反應過來說多了:“害,開個玩笑而已,我走了。”A市那邊催得緊他也不好耽誤,柏馭最后叮囑他注意安全,然后看著他驅車遠去。
十三巷的樹葉開始掉落,夜晚刮起了幾陣風窗外的樹葉被吹的嘩嘩啦啦的響。少女手撐著頭眼神呆呆的看著窗外的梧桐樹,桌子上堆了許多張廢稿。
腦海里浮現出了很多場景。
一八年的秋天,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沒什么特別的印象,只知道他的名字,還有印象里那個高高瘦瘦的背影。
一九年的秋天,她偶然間爬在欄桿向下看玉蘭樹下走過的少年。那時候他們都還小,甚至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歡。只知道,每天見到他就很開心。
再后來,她嘗試著給他寫過信想和其他人一樣偷偷塞在他的桌兜里。聽說他每天都能收到好多封情書,桌兜里常常被塞滿。
但是她當時懦弱膽小,寫完的信現在還壓在她的抽屜里,幾年間才寫了一封。還是她認認真真打了好幾遍草稿,那封信的內容她有些不記得了,只記得寫的很幼稚。
她想著想著就拿起筆輕敲著桌面,一下又一下。思緒慢慢被拉回,她扯了下嘴角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又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
姜憶開始準備競賽作文,她把往年的獲獎作文都看了一遍。大致的要求也都了解清楚了,結構、框架她仔細地研究了一番,確認無誤后她開始嘗試去寫孟老師給她找的主題。
她寫的很順,注意力也高度集中,四十五分鐘左右,她寫完了整篇作文。
寫完后她通讀了一遍感覺還是要再修改,但是她現在很累,就放下了稿子。仰頭閉上眼睛,下午的事情擾的她有些心煩,她發現因為她和柏馭的關系越來越近,她感受到了一些錯誤信號。
她感受到柏馭對她的關心,但她清楚的知道那是出自于他的教養和禮貌。可是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既想要靠近又想要維持現狀。
姜憶想起書妤芩好像一直都是大方又直白的去表達自己的喜歡,可她內心的敏感和擰巴迫使她一次又一次的去嘗試放下那份喜歡,可是越去糾結就越放不下。
她這人沒什么太大的追求,爺爺總說她就是思想太懶惰了。可是因為喜歡上了一個很優秀的人,所以她想和他一樣優秀。
她對柏馭的喜歡早已超過了最初那份淺薄的喜歡,他存在的意義對于她來說就像是一個明確的方向。是她沒辦法接受一個平庸的自己,她想和他一樣優秀。
想了很久,她還是覺得先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因為,那樣她才會有勇氣去喜歡他。
周一上午考試成績公布,姜憶總分四百六十四,比上次高了十分。總歸是進步了,喬蔚然這次也進步了,她英語很好很占優勢這次位列班級第十,總分四百九十整。
這次考完大家都沒之前那么有熱情了,像是一團火被狠狠撲滅了,還殘留著余灰。
雖然他們班平時看著懶懶散散的,可是都憋足了勁。顯然大部分人不滿意這次成績,總體沒什么變化,前十還是那么幾個人中間和末尾也都差不多。
第一節是孟影妮的課,她看著很高興看來考的不錯,果不其然她滿臉笑意的宣布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這次我們班語文平均分105分,年級第三,比上次幾步了六名。”
“你們讓我太驚訝了這次,簡直和夢一樣。”
“尤其是姜憶,陳語晗,安羽這三位同學,單科排名均是年級前十。”
她簡單表揚了一下三個人的試卷和作文,就開始講題了。語文只講文言文,閱讀和作文所以一節課很快就過了。
下課后,孟影妮把她叫了出去她笑著詢問:“競賽的事準備的怎么樣?”
姜憶:“準備的差不多了。”
“那就行,周三中午十二點前交稿。”
“陳老師把這次主題定下來了,叫花語。”
姜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題目,她問:“花語?這是寫什么?”
花這個主題太廣泛了,能寫的太多了。
“就是很簡單的寫一種花,但肯定不只是寫花。至于寫什么,只要立意比較正就跑不了題就差不多。陳老師主要想看看你們有什么創新,寫作還是不能太死板。”
姜憶現在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問:“陳老師就沒再說的明確點?這么寬泛寫什么花都行嗎?”
“對,寫你喜歡的花吧。”
孟影妮對陳平這次的出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按照陳平意思是說因為現在學生寫作太死板了只會套著模板,所以這次的命題想讓他們寫出一些靈性和真情實感,看看誰能寫出來。
時間只有兩天,姜憶心里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她知道這次機會來之不易,如果她能做好,那么對她自己來說首先是一個非常有力的鼓舞。其次,她已經很久沒參加過作文比賽了。
她也想看看自己的水平到底怎么樣,這兩天她幾乎沒出過教室。她一直在修改著稿子,好像怎么寫都寫不好。
直到周二下午的自習課,她終于寫完了那篇作文。她寫的還是玉蘭花,心中仿佛有著什么在牽引著她一樣。初見他是在玉蘭樹下,她似乎只能想起玉蘭花。
她的這篇主要還是抒情為主,核心立意也是積極向上的。她想了很久給這篇作文起名為《第三年春》一個很普通沒什么特殊的含義的標題,她當時腦子靈光一現就想取這個名字。
姜憶把稿子放好,大腦有些疲憊,好像這幾天都沒見到過他。
周三交完稿子,她終于松了口氣。
在從語文辦公室向出走的時候,正好柏馭在她前面走著和書妤芩一起抱著一摞習題冊和卷子。書妤芩的手上只拿了薄薄的一沓,而他抱著一摞高于胸前的書。
不知道兩人在說什么,說著說著書妤芩突然推了柏馭一下。
柏馭沒站穩差點摔倒,手上的書倒了。他竟然一點也沒惱也沒反駁只是默默的蹲下開始撿書,書妤芩嘴里還在開完笑地說著:“都怪你。”
書撒了一地,姜憶見狀走向前幫他們撿著。柏馭一直低著頭撿書,連頭都沒抬。撿完之后她把書遞給了柏馭,書妤芩聲音甜甜的說:“謝謝你同學。”
姜憶將碎發別到耳后她笑了笑:“沒關系,下次小心點。”
柏馭站了起來看到是姜憶他剛想說話,書妤芩就開口了:“哎,同學你看著好眼熟啊,你是不是也報名參加了這次的作文競賽?”
“嗯,是。”
她的聲音和神情都淡淡的。
在柏馭面前和他的緋聞對象說話,她已經極力的保持自己的體面了,可盡管這樣還是覺得內心十分不自然。
書妤芩勾了勾唇:“真巧,我也是。”
陳平語文組調研組長,還是特級教師,也是書妤芩他們班班主任。有他的指導,書妤芩肯定是勢在必得。
當然在書妤芩眼里姜憶還不足以是她的競爭對手,她與生俱來的自信和魄力就足夠去拿下這極少數的名額。
此時,一陣秋風吹來。
書妤芩穿的單薄她穿了件淺粉色的針織打底,精致的臉龐上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她看向柏馭語氣有些撒嬌的口吻:“柏馭等會回教室讓我穿一下你的外套唄。”
她忽視了這還有一個人的存在,柏馭沒有說話。姜憶聽到后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她特地換了個方向。柏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他垂眸對書妤芩說:“你穿校服外套吧,我外套不外借。”
姜憶用左手掐著右手的虎口,想讓自己保持冷靜。風一陣一陣的吹著,吹得她直發抖,她停在了另一外個樓梯口。
她站在那里靜靜的仰望著天空,天空無比開闊且澄清,太陽也高高掛起看著很溫暖。
但是她還是感到這么的冷,她好像意識到了就像她和書妤芩,她和柏馭的差距,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們是比肩飛翔的鷹盤旋在萬里高空之上,而她則是最普通的一顆小草,只夠仰望他們。
她不甘愿做一顆普通的小草,她想即使成為不了翱翔的鷹,也要成為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