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盤炒米飯結結實實地正砸在陳志額頭上,一大缽湯也濺了陳志一腿。
小胖子生怕他媽發起瘋來,把他那盤炒米飯也摔了,連忙抱著盤子逃到外面門口去吃。
一梅只好勸道:“蘭姐,你這就不對了,事情都過去兩三年了,咋還想不開呢?全當是做生意賠了本了,只要全家人都好……”
“恁倒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說的真輕巧,俺家是真窮的只剩下三個人了!十萬塊呀,可不是小錢——倒也是,反正錢又不是恁家的!”
樊小蘭象得了失心瘋似的,把方一梅嗆的啞口無言。
半天,一梅又柔聲勸道:“你看,陳會計又沒搭理他二姐,他心里也氣的慌呢……”
“光不搭理有屁用啊!”樊小蘭又沖著陳志罵道,“恁是死人啊,咋不問她要錢?十萬塊啊,俺的老天爺呀……”
她又心疼地尖叫起來:“十萬塊呀,十萬塊呀……恁姓陳的就沒有一個好貨,說不定那倆老貨也合伙騙俺了……”
倆老貨指的是陳志七十多歲的爹娘。
聽著樊小蘭的瘋話,陳志的臉上痛苦地抽搐了幾下。
誰知道樊小蘭越想越氣,越罵越氣的慌,干脆一把抓起床頭的座機,就撥通了老公公的電話。
老頭一大家子正在吃午飯呢,笑咪咪地問兒媳婦:“蘭啊,吃晌午飯了沒有啊……”
“吃吃吃,還吃個屁!恁倆個老不死的老貨,干的缺德事,還有臉說,還要老臉不……恁都坑俺們吧……”
可憐的老頭兒,無緣無故挨了樊小蘭一頓臭罵,當場就暈了過去。
陳志嚇了一跳,慌忙撲過去一把扯斷了座機線,大怒道:“恁跟俺爹胡連個啥?”
一梅也聽不下去了,搖搖頭,嘆氣對陳志說:
“蘭姐是鉆牛角尖,陷在十萬元的坑里出不來了,一提這十萬塊,就不中了。”
她看看陳志又說:“你們姐弟之間的舊帳,扯上老人干啥?罵老的就更不該了,萬一把老人氣出個好歹來,罪過可就大了!”
陳志本來就懸著心擔心他爹,一聽這話,怒氣立刻就爆發了。
沖到還在罵罵咧咧的樊小蘭背后,照著后背上就是一拳。
他從來沒敢打過樊小蘭,這下就象捅了馬蜂窩似的。
“陳志,恁個孬孫,還敢打老娘?老娘跟恁拼了……”
樊小蘭轉過身對著陳志又抓又撓,撒潑打滾,破口大罵,把陳志的祖宗十八代挨個兒問候了一遍。
陳志被罵的失去了理智,打就完了——對著樊小蘭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一梅去拉架,無奈自己身單力薄,哪里拉得開胖大的兩人?
拉扯中,她也挨了幾下,只好先逃離了現場。
論打架,女人哪里是男人的對手?樊小蘭終于被打疼的受不了,逃出屋子,跑到門外來。
陳志假意追了出來。
院子里剛吃過午飯的老人們,正閑的慌,趕緊都圍上來看熱鬧。
畢竟,敬老院開院以來,陳志從來沒有打過樊小蘭,這簡直成了院里千載難逢的稀罕事!
吃瓜圍觀的人太多,樊小蘭也不好意思逃了。
張學友一向憐惜女人,憐香惜玉地對樊小蘭說:“唉呀呀,哪有爺們這樣狠心打自己老婆的……”
樊小蘭正在氣頭上,想想是委屈,便使出了生平打架絕學。
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抱著陳志的大腿不放,又哭又嚎、罵聲不絕。
葉寶林剛灌完一瓶牛欄山二鍋頭,帶著十分酒氣對陳志說:
“哪有恁可恨的娘們?敢訣老的?恁要是個爺們,就該狠揍她!”
陳志本來不忍心再動手,急于擺脫被動局面。
誰知道被寶林這么一撩撥,也想趁機洗白怕老婆的名聲,便狠下心來,一腳一腳地去踹樊小蘭。
心想,她怕疼了,一定會松手逃走,他再假裝追趕,那時必然有人阻攔,他也就順坡下驢地算了。
一梅直看的驚心動魄牙齒打戰,心里替樊小蘭疼的慌。
終于樊小蘭決定放棄絕招,保命要緊。
她掙扎著呻吟著站起來,想要逃走。
偏偏混子不識實務,以為陳志真還要去追打樊小蘭,忙說:“中啦中啦,別再打啦……”
陳志只好硬起頭皮,又去追打樊小蘭。
混子瘦小單薄,哪里拽得住高胖的陳志?
他干脆跳躍到陳志背上,想要拖住陳志。
誰知道,陳志打紅了眼,竟背著他還大步流星地去追樊小蘭。
樊小蘭又驚又怕,沒想到陳志發起飚來,竟這般駭人。
她只好落荒而逃,逃出了敬老院。
一梅今天才明白,兩口子打架還是在屋里單打獨斗的好,順其自然,謝絕勸架。
那絕對只是幾分鐘的小摩擦小戰斗,很快就會結束,甚至秒停。
如果旁觀者太多,有幾人是真心勸架的,而又具備一定的勸架技巧的?
恐怕勸架是遮羞的借口,大部分都是看熱鬧的吧?
兩口子反而被迫拉長了戰線,把小戰斗升級成一場戰爭。
普通的兩口子打架,成了一場現場直播的表演盛事,而那些打著勸架幌子的人們,其實就是一群幸災樂禍的看客。
小胖子靠在自家門上,驚恐的哭不出來。
陳志怒氣沖沖地沖回臥室,摔上門,倒在床上睡了。
顧高對老范和王老婆子說:“看見沒有?恁倆遲早也得干一仗!”
混子斜了張學友一眼說:“恁可看見了?要女人治啥?麻煩不?”
“陳會計是瘋了嗎?”
老李婆被小金寶拖累,來的太晚了,只能從別人口中過過耳癮,聽個三言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