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小蘭硬扯著一梅去了自己家臥室,從床頭柜里翻出了一本虎口信用社的活期存折,遞給方一梅。
一梅翻開存折一看,戶名是陳志,不解地問:“你把這個給我看有啥用?”
樊小蘭看了看一梅,聲音小到不能再小地附在她耳邊說:
“恁再仔細瞧瞧,這可都是民政所的本本呢!”
“啊……”一梅驚地差點掉了下巴,忙仔細翻看著存折。
果然,上面一筆筆都是大帳目:全鎮的低保款、各種救濟款、優撫款、高齡補貼……
“唉呀,陳志糊涂呀,他這叫公款私存……”一梅失聲驚叫道。
陳志是何其精明的一個人,他又是老民政了,不應該不懂其中的厲害關系呀。
樊小蘭忙追問:“這個要緊嗎?”
一梅此刻腦海里波翻浪滾,思緒成了一團亂麻。
樊小蘭看見一梅的表情凝重,也似明白了幾分。
她搖晃著一梅的胳膊,可憐巴巴地說:
“然然媽,恁是有文化的人,又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懂的又多。恁跟俺說說,這事到底要緊不要緊?對俺家陳志有沒有啥影響?”
一梅不知該如何對她說,又不想糊里糊涂被這事拉下水。
公孫家肯定昨晚已連夜想好了對策。
公孫華和陳志即使沒有別的問題,光公款私存這事,總得有個人出來兜著吧?
她實在犯不著向著哪一家,又去得罪另一家。
“蘭姐,這事,您看,民政所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也不太懂。可別誤了您的事了,要不,您找陳家和樊家的人來商量商量?”
說完,一梅起身想走。
但是樊小蘭卻拽住了她,死活不讓她走,還拖著哭腔說:
“來不及了呀,恁以為俺傻呀?昨夜公孫家合計了一宿,怕是早已想好了毒招——讓俺男人頂缸……恁不幫俺,俺男人下了大獄,俺也活不成了呀……俺的老天爺妹子喲,俺撞死去逑……”
說完,樊小蘭真地就要當著一梅的面去撞墻。
一梅早已見識過她和“鬼難纏”時玉珍旗鼓相當的本事,哪里還敢去惹她?連忙一把死死地拽住她。
小胖子光著腳丫子從外屋跑進來,也拽著她娘哭。
“罷了罷了……”
一梅后悔的恨不得自己也去撞墻,心想大清早的就趕上她又哭又嚎又尋死的,真不該趟這趟渾水。
“別哭了,咱說正事好不?雖說昨天陳志走的急,但他是個精明的人,他那邊咱倒不用操心……”
樊小蘭見一梅終于肯幫自己了,立刻止住了哭嚎聲,停哭收淚的一臉燦然。
真是一戲精,不去搞表演是全國觀眾的損失,一梅心說。
“如果陳志今天不回來,紀委肯定還要派人來民政所……”一梅直直地看著樊小蘭說,
“你們還有啥瞞著我的趕緊說,一秒也別耽擱,否則我也幫不了你!”
樊小蘭醒了把鼻涕,神情很不自然。
只猶豫了幾秒,就咬了咬唇說:“陳志上個月取了三萬裝修城里的新房,還沒存上……”
一梅又吃了一驚,忙低聲說:“當務之急是你現在趕緊把那三萬存上呀……”
“俺沒有錢呀,咋辦……”樊小蘭小聲嘟囔著說。
一梅恨不得踹她一腳,當機立斷地低吼道:“馬上給你哥打電話,讓他十萬火急地馬上趕來……”
樊小蘭的大哥是虎口有名的養豬大戶,有錢也有見識。
樊小蘭剛把電話撥通,一梅搶過來,低聲快速說道:“陳志昨天被紀委的人帶走了,請您馬上過來他家里一趟!馬上!”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一梅已經掛了電話。
在等待樊小蘭大哥的時間里,一梅獨自凝眉想著對策。
門外一陣摩托車馬達聲響起,樊小蘭的大哥樊小福,風風火火地推門闖了進來。
“長話短說,陳志那邊不用管他,你們得替他清理后院。時間不多了,最晚中午,紀委的人也許會來民政所拿賬本……”
樊小福是個明白人,焦急地望著一梅說:“恁就說,俺們該咋辦吧?”
一梅把那本活期存折遞給他說:“您現在立刻,馬上去信用社存三萬元,然后把戶頭換成虎口民政所的……”
她看著樊小福,一語雙關地對他說:“一定要辦好啊。”
她知道他和信用社主任陳冬的關系很好。
樊小福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陳志是他的親妹夫,他可不敢大意,立刻接過存折,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般地跑了。
一梅松了口氣,然后嚴肅地對樊小蘭說:“這件事與我無關,從頭至尾,我可啥也不知道。”
樊小蘭忙點頭說:“這個俺懂,恁請放一百個心了,俺樊小蘭絕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樊小福很快就回來了,大冬天的,竟是一頭的冷汗。
他說:“幸虧信用社開門的早,俺又算是信用社的VIP客戶。”
他把換好的存折遞給一梅,一梅沒接,示意他直接交給樊小蘭。
一梅關上門,淡淡地說:“公款私存這事可大可小,偏偏陳志還真挪用了三萬,他膽可真肥!我是個局外人,只給你們談談一點看法,僅供參考。”
樊小福是個精明的商人,他立即明白了方一梅的意思,便說:
“俺們鄉下人啥逑也不懂,就當是閑噴噴,俺們聽了漲點出息,免得再出啥錯。”
“如果這個事是所里的意思,最多是個違紀;如果是陳志自己有別的想法,那就是挪用公款、貪污犯罪……”
樊小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瞪著樊小蘭說:
“陳志咋恁糊涂?有啥急用就該來找俺周轉,公家的錢是能亂用的嗎?弄出事來咋整?”
一梅站起來對樊小蘭說:“紀委的人若問你……”
不等她說完,樊小蘭急忙說:“俺啥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