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老范榮歸院里
曾家歡喜黎家愁,黎向東一心要娶曾美麗。
曾道廣和黎劍都是虎口本地人,又是中學同學,彼此之間熟悉的就象同一個蒸鍋里蒸熟的鴨子。
曾道廣還好,好歹還是個干部,也勉強算得上是虎口名流。
曾家踮起腳尖,倒也夠得上門當戶對這個說詞。
曾道廣的老婆老曾,卻是個嘴碎愛貪小便宜的鄉(xiāng)下娘們。
黎劍最煩這種人了,但拗不過死心眼的兒子。
沒辦法,有錢難買兒愿意。
追根溯源,根子還是在自己身上。
如果當年,他不是盲目模仿魏晉名士風流秀,動了邪念,不與章曉英逢場作戲而無法收場,就不會娶章曉英,也就不會有黎向東這個兒子了。
當然也就不會有如此多的煩惱了……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jié)果。自己種下的苦果,也只能自己默默吞咽。
自從和章曉英結(jié)婚后,黎劍就再也沒碰過她,夫妻倆形同陌路,沒有一點兒共同語言,是十足的掛名夫妻。
黎劍總是一個人獨自關(guān)在房間里看英文片,默默的想事情。
好在章曉英迷上了打麻將,上午去學校點個卯——現(xiàn)在學校上下課換了電鈴,不需要敲鐘人了。
下午打打麻將,晚上追追韓劇,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著。
離婚?黎劍沒想過,章曉英更不去想。
……
“嘟嘟,嘟嘟……”
大門上汽車喇叭聲響起,一院人回望,原來是老范榮歸院里了。
老范穿著一身簇新的衣褲,渾身上下干凈的讓院里人害怕。
跟著一同下車的是老范的姐姐和兒媳。
老范姐姐象個視察的官員一樣,負手而立,目光矜持而威嚴地巡視了眾人一遍,緩緩地問道:“請問,誰是敬老院的院長?”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紛紛望向方一梅。
一梅只好挺身而出,先向老范點頭打招呼道:“老范叔,您回來了?!?p> 老范立刻興奮地上前,拉著一梅的衣袖,嗚哩哇啦地說個沒完。
一梅尷尬的笑笑,假裝聽懂了似的說:“哎呀,老范叔,您這趟驛都之旅,可開了不少眼界了啊……咱們回頭再慢慢噴,行不?”
一梅復(fù)又回頭看著張學友和老唐、老車說:“麻煩您三位到老范叔屋里,幫著收拾下屋子吧。”
張學友三個人都點點頭,上后院老范屋里去了。
老范姐姐便拱手笑道:“俺兄弟在敬老院里住著,承蒙大家經(jīng)常照顧,俺今天專門來謝謝大家。”
說完,她看著兒媳婦,兒媳婦會意,拿出一包玉溪煙挨個敬了一圈煙。
一梅忙說:“您客氣了,老范叔可是咱敬老院的好院民,從不給大家添麻煩呢。”
“倒是聽說您當年結(jié)婚成家走了后,只剩下老范叔母子倆相依為命。您母親生病臥床之后,可是老范叔一直在跟前盡孝伺候著呢。您以后有空,應(yīng)該常來看看他才好。”
一梅早聽說老范母親癱在床上后,老范姐姐只回去看了一兩次,而且還嫌臟,都是殘疾的老范在床前接屎接尿地伺候。
誰知老范姐姐聽了這話后,立刻象一梅觸了她的逆鱗樣,夸張地尖叫道:
“哎呀呀,恁快別提當年的事了,說起來都是淚喲。俺工作忙又不能?;胤肚f去看俺娘,俺這個兄弟是啥也不會弄,從來都是俺娘照顧著他?!?p> 說著,竟還揉揉眼睛說:“就說他蒸那個饃吧,面又不會發(fā),胡亂蒸出來的饃又黑又硬,跟河灘上的石頭樣。俺可憐的娘喲,成天癱在床上,餓了就啃著石頭樣的饃……俺懷疑俺娘就是啃他那石頭樣的饃,活活噎死的喲……”
她說完,醒了把鼻涕,又使勁兒揉著眼睛。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梅卻聽的心酸。
老范卻象是蒙了不白之冤,非要自辯一樣,扯著姐姐的胳膊嗚哩哇啦地嚷嚷個沒完。
“好啦,好啦,俺的親兄弟哎”,老范姐姐輕輕拍著老范的手背,安撫地說,“俺知道恁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一梅說:“咱還是去老范叔屋里看看吧?!?p> 老范姐姐和兒媳婦點頭,從車后備箱里掂了幾箱東西,大家往后院去。
王老婆拄著拐棍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老范一行人。
混子壞笑著輕薄地高聲嚷道:“嘿,王婆子,恁相好的回來了哦。”
眾人都笑,老范早已羞紅了臉,礙于人多,只好沖著王老婆子用啞語打了個招呼,擦肩而過。
王老婆子整天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象白區(qū)的人民盼解放一樣,盼回了老范,卻受了如此冷落,不由傷心起來。
好巧不巧,對面的學校正是晚飯時間,正放著一首流行歌曲《走了這么久,你變了沒有》……
倒象是道出了王老婆子此刻的心聲。
老范姐姐見老范頻頻回頭,便問道:“那老婆子是誰?”
混子搶答道:“當然是恁兄弟相好的咯。”
一梅糾正說:“老王姨也是個啞巴,她和老范叔談得來。人老了嘛,精神上有個伴兒,挺好的?!?p> 老范姐姐淡淡地“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混子卻嬉笑著說道:“哎呦喂,也不知倆個啞巴結(jié)了婚,會不會生出幾個小啞巴來?”
老賈頭劈頭就打了混子一巴掌,罵道:“死混子,哪有啞巴會遺傳的?再說了,他倆恁大年紀了,還能生出幾個毛毛蟲來……”
老范姐姐臉色難看起來,使勁咳嗽了幾聲,混子幾個便識趣地閉了嘴。
一梅的電話響起,她隨手點開:“……什么,誰?我憑啥要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