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民代表大會?”
亮著油燈的偏殿里,司賢表情復(fù)雜。他由驚轉(zhuǎn)喜再轉(zhuǎn)憂地聽完了姜玲瓏的計劃。
“我不是要谷悍全國實行,就在洛河,我自己的封邑,可有律法約束,不可推行新的施政之法?”
按理說是沒有的。但她拉著伏魔軍一起,就是為了讓那些各個城鎮(zhèn)為谷悍王性命而來的壯士們一同見證這一制度的實行,好回去口口相傳。
除了這個什么代表大會,她還要做一個定期的施政報告。
這不是要分權(quán),是要百姓和官員平權(quán)啊。
她是要洛河城里再無貴賤之分,王族、官員以及平民百姓,只有安城安民職責上的不同,弱化了世公貴胄的強權(quán)。
這孩子本是出于好意,想以此來保持官員的清正,卻尚未意識到自己的政見將會為她帶來殺身之禍。
她眼里放光地望著自己,若是回一個無字,她便要興高采烈去推行落實了。
趁著小王上在,首當其沖就可用來對陸濤審判。
呵。
她那日隨口說著要伏魔軍自行討論,原來并非怕事胡謅的。
“二哥?”這丫頭還在巴望呢。
司賢心下嘆了口氣,面上始終溫言慈色,搖頭笑答,“沒有的。各城城主在封邑內(nèi)所頒法令,只要不沖撞國法,均可依令實行?!?p> 果然她喜笑顏開,往常人前雖如皓月端莊,可在自己人面前一開心,就璨笑如陽。
司賢不知怎么地,也跟著一起彎了眼,比尋常一貫的微笑多了些人情味。
“多謝二哥指點!”她大著肚子,也不方便抱他,就樂呵呵地揪著司賢衣角晃了晃,像是因著開心而搖起的尾巴,“那我就這么試試啦?!?p> 司賢頷首,笑著將他的郡主妹妹送出了偏殿。
莫說百官會因此感到危機,就連父王那一關(guān),恐怕都不好過。司賢偏頭想想,又覺得有什么呢,在朝中,向來不就是爾虞我詐,生死攸關(guān)的么。
她這事做與不做,都不會因此變得有多安全。
而管她做與不做,他不也都會護她么。
何況還有那個追妻追到洛河大營里來的霖國商人。
司賢想到他就心里不痛快,便提了壺安神茶,準備找禾悠然欺負欺負去。
姜玲瓏放著橙月在殿里照顧司崢,自己獨自在殿外溜達。孕婦適當走動,有助生產(chǎn)。古代沒有那么多醫(yī)療設(shè)備,想到五個月后就要生了,她難免緊張,事事都提前準備起來。
橙月原本是一萬個不放心讓姜玲瓏獨自出門的,可想著有暗衛(wèi)保護,她主子又不喜歡旁的下人跟進跟出,也就提著心讓她走了。
姜玲瓏慢慢悠悠踱回翠巒殿。
她是等司崢睡下之后才走的,回去時候就格外小心,輕手輕腳地往殿門里鉆。
榻上小葡萄睡得安穩(wěn),而橙月竟然不在。往日都是等她回來橙月再去歇息的。
她有些不踏實。
不著急往里走,先借著微弱的油燈環(huán)顧四周,企圖盡量看清殿內(nèi)可有不妥。她瞇著眼睛去看,一盞油燈后邊的屏風有人影動了一下。那人影沒有久藏,料她視線過來,便走了出來。
身姿倜儻,眸映清泉。
“鄺毓!”她驚喜地拿氣聲喚他,雙腳已經(jīng)一路小跑往他面前趕,伸著兩條胳膊就要去抱他。
“誒!”他也是拿氣聲回她,怕她亂跑,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她面前,伸手扶她,卻不讓她往自己身上撲,“小心?!?p> “我小女兒都五個月了,在肚子很結(jié)實了!”她這氣聲說得賊快,伸著胳膊拼命要往鄺毓懷里鉆,“我要抱抱!”
“誒,不是,”好好的七尺男兒反倒被弄得不知所措,既不敢用力推,又不敢認真抱,倒像是被人欺負得在原地束手束腳,嘴上只會重復(fù)一句,“小心,小心一點?!?p> 如此這般,哪里敵得過姜玲瓏的撒嬌和胡攪蠻纏,幾下就被她抱了個嚴實。
他聽見肩頭一聲長長的呼吸。
兩人一時不語,心里卻都踏實了下來。
這是幾個月來,第一次真正相見。
姜玲瓏靜靜去聽,鄺毓的心跳得有些快。真好。
“我都胖成這樣了,你還能對我心動呀?!彼а廴ネ且煌羟迦?,不由得向他懷里貼得更緊了些,“我太想你了?!?p> 這一聲嘟囔化成了繞指的溫柔,鉆入鄺毓耳里,纏去了他心上。他伸手輕輕撫著姜玲瓏的腦袋,在她發(fā)間落下一吻,才啞聲說,“我也想你?!?p> 大概是不常當面道訴衷腸,鄺毓顯得有些不自在,若不是燈光昏暗,姜玲瓏此時定會發(fā)現(xiàn)他此刻面頰有些微紅。
“那你別走了。陪陪我?!彼么邕M尺。
而這個投入翠巒殿的射聲校尉竟然沒有立刻拒絕。
就在姜玲瓏心里歡呼有戲之時,床榻上傳來一聲干咳。
小葡萄不知什么時候醒的。假寐了一段時間,如今聽見有人要和他玉兔姐姐一起睡,自然裝不下去了。
“崢兒你醒啦?!苯岘嚴椮惯^去瞧他,“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水?對不起我吵到你了。”
枕頭上的小腦袋搖了搖,不說話,只是撇著頭去看邊上的鄺毓。
“哦,我來和你介紹,”她向他解釋,覺得機會不容錯過,“這是我女兒的父親,霖國的夫君,王侯一等公鄺毓。等你病好,給姐姐我賜個婚吧?”
小葡萄原本以為她私會男人,沒想到是前姐夫,這下立馬就不香了。
小侄女出生肯定和父親親,輪不到他這個叔叔了。
更有可能,小侄女還會變成小外甥女。
司崢不太開心,撅起了嘴。
“本王累了,要歇息了。”外人面前,他倒擺起王上架子,眼睛一閉,不再說話。
“也對,你先好好休息,賜婚的事情不急,反正我就要他這一個,等得起?!彼p輕替司崢掖了掖被角,才轉(zhuǎn)身對鄺毓小聲說,“我們?nèi)テ畎?,別吵著孩子睡覺?!?p> 得。
被窩里的小葡萄聽著都快發(fā)酸了。
搶我小侄女不算,連我姐也要一起搶走。
他氣嘟嘟地在心里發(fā)誓,賜婚那是不可能賜的了,哼。
姜玲瓏被鄺毓扶著出了翠巒殿,還沒和他說上幾句話,就被廊上來的宮人給阻了。
按說夜深,有什么事都該明早再說,這宮人卻急急忙忙,見到郡主還醒著在廊上散步,更是匆匆上前行禮通報。
“城主,無事宮外來了一駕馬車,候旨等著入宮呢?!?p> 姜玲瓏聽了心生古怪,夜深如此,但凡懂規(guī)矩的都先在城內(nèi)投宿,白天才會請旨入宮。這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來者何人?”她便問了一句。
“是曦妃?!?p> 曦妃……?
姜玲瓏恍然大悟,哦,是后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