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她不寫
黎安城才女的排榜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蕭月梨的名字,更沒聽過半首她作的詩。
這一定是在故弄玄虛,今日,定要她出丑!
蕭月梨撥弄著指甲,不緊不慢地說道:
“很簡單,我第一個作詩,如果沒有比我更好的,后面的人就不要作了。”
她這話說的極狂,在場有的是博覽詩書的風雅名士,這會兒都被蕭月梨的態度激怒了。
這個蕭大小姐,蕭大小姐當他們都是死人嗎?
“一個不過十幾歲,尚未及笄的小丫頭,真是坐井觀天,見識短淺。”
“難怪定遠侯從不讓這大女兒出來走動,原來是又丑又無禮。”
諸如此類的話不絕于耳,可蕭月梨臉色沒有變過分毫,甚至隨手拿了侍女托盤上的桂花糕,慢悠悠往嘴里塞。
林蘭蘭指著蕭月梨的鼻子“你”了半天,最后才順過氣,語氣不善地說道。
“到時候下不來臺,你別怪本小姐不給你面子!”
理應聽著扎耳的話傳到蕭月梨耳中,卻不見她有半分不滿,只是悠哉悠哉地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林小姐一開始就沒給我面子。”
方才蕭月瑯還在與幾個麓林書院的師兄弟寒暄,看見蕭月梨那邊人圍得越來越多才走過去。
當他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時候,蕭月梨的“海口”已經跨下了。
男孩擠進人群,拽了拽蕭月梨的袖子,小聲道:
“你瘋啦!你知不知道今天來的都是些什么人。”
“這丞相府的糕點不錯,你要不要吃點?”
“這都什么時候,你還有心思吃!”
蕭月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小模樣,直把蕭月梨逗樂了。
“急什么呀,這不是還沒開始么。”
她這話剛說完,隨著一道鐘聲響起,當今翰林院大學士就走到杏林中間宣布詩會開始。
按照往年慣例,應該是曲水流觴,每個人的座前都有一道竹子托起的聯通水渠,上面放置了一只玉酒杯,酒杯隨著水流停在誰的面前,就由誰開始作詩。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經過蕭月梨那么一鬧,自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蕭大小姐,請吧。”
蕭月梨拍了拍手上的餅屑,大步走到中間寫字的桌案邊,抓起毛筆,蘸了蘸墨。
可真的是手抓筆啊,就她那握筆姿勢便已引來眾人哄笑。
蕭月瑯見了,更是單手捂臉,不忍心看后面的情況。
少女在桌前舉著筆站了好久,都沒有落筆,在場的不少人開始嗤笑起來。
更有甚者直接發問:“蕭大小姐,您這到底是寫還是不寫?”
本以為少女會漲紅個臉,無比氣惱,誰知她淡淡瞥了眼說話的那人,搖了搖頭:
“急什么,我在想寫幾首比較合適。”
蕭月梨此時也為難,她腦中轉了一圈前世熟背的那些個唐詩宋詞,都還不錯,選哪首合適。
見有人催了,才下了決心。
只見少女正了案上的鎮紙,揮毫落筆,手法極不流暢得寫下一首詩。
看著那糟心的寫字姿勢,在場之人皆笑,沒人會相信,這樣的狗爬字能寫得出什么名詩。
“好了!”
蕭月梨將宣紙從桌上撿起,吹了吹上面多余的墨跡,繼而對坐在下面緊張看著她的男孩招了招手。
“月瑯,來,幫姐姐讀給他們聽。”
蕭月瑯愣了一下,不過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走過去,接下少女手中的宣紙。
看到字的時候,他嘴角猛抽了幾下,轉過頭白了蕭月梨一眼。
蕭玉禾等人在場下看著,眼睛差點笑沒了,看蕭月瑯這個表情,想必上邊的詩文慘不忍睹。
只聽稚嫩清亮的童音在漫天的銀杏葉中響起——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隨著最后一句落下話音,原本的哄笑聲,竊竊私語聲,譏誚聲,都在一瞬間靜止。
除了呼呼風聲,整個杏林中鴉雀無聲。
即便是蕭月瑯也癡愣愣地抬頭望向蕭月梨,那欽慕的眼神差點沒把人萌死。
“好了諸位,我還有事,先告退了。你們要是寫不出更好的,差不多也散了吧。”
蕭月梨擺了擺手,一副領導呼吁下屬下班的豪爽模樣。
林蘭蘭等人沖上前將那張宣紙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字雖然不堪入目,但是詩句卻是曠古絕今的精妙,尤其是最后那句“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那是何等的豪情萬丈!
即便是翰林院大學士都寫不出這樣的詩句。
不,哪怕是麓林書院的院長,帝師凌秋聲恐怕也就是這樣的水平了吧!
蕭月梨看著現場眾人的表現,心中毫無波瀾。
這詩仙李白的千古名句,要是被你們超過他那還了得?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寫得出這樣的詩!”
林蘭蘭氣急,一把將蕭月梨寫的宣紙撕成兩半,不顧形象地沖她喊道。
“你現在馬上再寫一首!如果沒有這么好,就證明不是你寫的!這一定是有人提前替你寫好了的!”
雖然這首詩將在場的眾多才子佳人驚了一把,但是林蘭蘭這么激烈的反應,卻讓旁人有些不滿。堂堂丞相千金,居然空口無憑污蔑旁人。
“她這么針對我干什么。真是奇葩。”蕭月梨沖紅葉聳了聳肩,一臉莫名其妙。
紅葉嘆了口氣,湊到蕭月梨耳畔小聲說道:
“小姐有所不知,方才奴婢從別人議論中聽說,這林小姐,傾慕淮安王好多年了……”
“原來如此。”蕭月梨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是“情敵”啊,這就難怪了。
此時,林蘭蘭依舊是不依不饒,走到她面前,仗著是自己的地盤,全然不給一點面子。
“蕭月梨,我問你寫不寫!”
就在此時,杏林的月亮門外傳來一道低沉卻充滿震懾力的嗓音。
“她不寫。”
所有人朝著那扇月亮門看去。
北堂燁一襲鴉色披風下套了身紫金錦袍,麒麟玉冠將其墨發高高束起,半張獸紋金面具將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孔勾勒出幾分拒人千里的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