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嗜夜，田野還有說話的于老師外，這個客廳里剩下的幾人，則是第一次感受到發自內心的荒唐。尤其是古飛，他腦海里極速閃過與面前的這個胖子相識，到后來一系列發生的事情，根本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透露出無限邪惡氣息的身影是王德發本人。

　　“為什么？”

　　古飛還是沒理會一直拉住自己，示意自己不要說話的唐一南，開口問道。

　　可是回應他的，卻是一張與曾經猥瑣，油膩完全不一樣的面孔，王德發冷漠的看著茫然無措的古飛，用毫不在意的語氣說道：“規矩就是規矩，即便我是制定規則的人，一樣不能破壞它。”

　　“可是，這對你來說，應該并不是什么大事，幫別人一下有什么難呢？”

　　“呵呵。”

　　冷笑了一聲，王德發伸出手掌，放在已經摘下眼鏡的于老師頭頂上，淡淡問道：“準備好了嗎？”

　　于老師沒有馬上回復，眼神在此刻竟然開始迷離起來，手掌向前伸出，好像在撫摸什么，輕聲喃喃道：“別怕，老師在呢。”

　　田野再也不忍再看，瞥過頭去，腦海里卻全是這個做了一輩子老師，從來也只愿他人稱呼他“老師”的男人慢慢點下了頭。

　　王德發見狀，手中白色光芒亮起，沒有哀嚎，沒有呻吟，只剩下平靜，但是房間內的場景，卻讓觀看的古飛等人，膽顫心驚。

　　扭過頭去的田野，直到一個輕飄飄的身影，靠在了自己肩膀上，才回過神來。入眼看去，自己的好友，已經滿頭白發，因為常年待在室內，還算白皙的臉頰，此刻卻遍布老年斑，十足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于老師？”

　　抱著一絲不該有的期望，田野輕輕喊了一聲，回應他的只有好友手中眼鏡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啊！我真的看錯你了，本來我以為你是個好人。”

　　正年輕，還充滿正義心的古飛，此刻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對著收起胳膊，重新站起身來的王德發喊道。

　　“人？靠運氣得到惡魔的你，現在還說這種單純的話，不覺得有點可笑嗎？”

　　沒等古飛繼續張嘴，王德發一點感情都沒有的眼睛，移向用手指指著自己的他：“是我對你太好了，才會讓你產生這種錯覺嗎？我本來就不是人，你應該慶幸，當初你的事情，有惡魔介入，我才會幫你，順便找點樂子，要不然，一個人類的死活，我會在意？”

　　說罷，留給古飛的只是一個冰冷無情的背影，嗜夜搖了搖頭，一言不發，跟在王德發身后，消失在了客廳里。

　　盡管經歷了一些事情，可是古飛內心深處卻沒有意識到，眼前離開的這個男人，雖然平常樂樂呵呵，感覺好相處，但是本質上，他并不是人類，自己并不能拿人類的想法去限制他。

　　扭頭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瞬間老了幾十歲，沒了氣息的于老師，古飛含淚鞠了一躬，然后拉著唐一南快步離開，臨到門口才輕聲喃喃道：“本來就不應該奢求他跟我們一樣，有同情心。終究，他也并不是個人類啊！”

　　已經站在二樓落地窗邊的胖子兩人，看到含著熱淚，奪門而出的古飛，嗜夜笑著問道：“多像啊。”

　　“嗯，但是我能做的，只有保持絕對的客觀。”

　　嗜夜看著面前相處很久的身影，他的眼神從古井無波的狀態，又恢復成平時的樣子，在心里默默接話道：“盡可能。”

　　嗜夜看著胖子寬闊的肩膀，這是一個人類從物競天擇的時代，走向最終勝利的世界，可是在人類勝出之后，一個神秘的存在定下了規則，使人類慢慢走向了進化，走向了秩序，慢慢形成了現在的世界。

　　可是誰也不知道哪個神秘存在付出了什么，當時它只是客觀的得出結論，認為人類成為世界的主人是更為合理的，于是，他幫助人類，屠盡了別的種族。自己站在幕后，在人類走向他曾預測過的軌跡后，徹底抹除了自己的存在。

　　正沉浸在回憶中的嗜夜，被一陣敲門聲驚醒，轉身打開了房間的門，帶著已經整理好情緒的田野走進屋內。

　　“于老師的請求？”

　　胖子收回目光，轉身，走到田野面前：“稍等。”

　　接著，胖子閉上了眼睛，下一秒消失在了屋子內，再次出現，已經是前呂村的案發現場。張開眼睛，映入他眼中的并不是這個破舊的小土屋，而是與古飛當時想要重現的脈絡相似，只不過更加清晰，完整。

　　幾秒鐘過去，屋子里不再是一個脈絡，而漸漸變成了一個場景，王德發邁步向前，踏了進去。

　　“嗚，不要再打我哥哥了。”

　　還是那個屋子，胖子來到這個院子外，身影無視大門，直接走進了里屋。一個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土屋，此時擠滿了三十幾個小孩子，大多衣衫襤褸，坐在冰涼的地面上，驚恐的望向站在中央的一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十分剽悍，所以在他的看守下，孩子們都瑟瑟發抖，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王德發因為看過案宗，所以一眼認出這就是在地下室發現的兩具尸體之一，只不過他在門外就能聽到求饒的聲音，看來是在地下室了。

　　胖子身形出現在里屋，卻并沒有人發現，臃腫的身體直接穿過中年漢子，他也毫無所覺。來到地下室，發現一個只能用丑來形容的中年婦女，正在用搟面杖大小的棍子，不停的對著一個男孩子后背敲打。

　　男孩子看上去八九歲，雖然一直在挨打，身子都在發抖，卻能一直把被他護在身下的女孩拉回自己身體下面，以此保證沒有一棍落在小女孩身上。

　　只是小女孩不停的在哭喊，哀求著這個女人，不要打自己的哥哥，可是她喊的聲音越大，女人好像越興奮，手中被她舉起的棍子幅度越來越大，落在哥哥背上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即使再堅強，也只是個孩子，男孩最終還是經不住虐打，慘叫一聲，暈了過去，只是暈倒前，還是用身子壓住了自己的妹妹。

　　“啊，哥。。。。”

　　“哈哈哈哈。。。”

　　陰冷的地下室同時響起兩個聲音，女孩的尖叫聲，和婦人的大笑聲。婦人看了眼女孩，又要舉起棍子，卻突然放下，揉了揉自己的右胳膊，呸了一聲：“小兔崽子，還挺能扛，胳膊都酸了。”

　　說罷，不管身后依然在慘叫的女孩，轉身離開，走回地上。婦人從地下室露出腦袋的一瞬間，里屋坐在地下的孩子們，同時眼睛一緊，默默低下了自己的腦袋，生怕這個女人注意到自己。女人好像很享受這種感覺，昂著腦袋，驕傲的走到男人身邊，說道：“是不是快到了？”

　　男人掃了眼低下頭的孩子們：“嗯。快了，我說你啊，雖然為了讓他們學會懂事，該給他們一點教訓，但是你這有點過了，畢竟是要賣出去的貨物，還是別缺東少西的好。”

　　“沒事，不有你呢嗎，賣出去前，你讓他們永遠都忘記這些，不就行了。我這輩子，沒什么別的愛好，就是喜歡聽別人的哀嚎聲。”

　　“別太過了。”

　　剛說完話，一陣敲門聲響起，女人剛好沒坐下，順勢就出了里屋，打開了房門。重新回到里屋，女人身后還跟著幾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太太，都是村子里的買家，最后還有幾個身穿名牌衣服，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中年男女跟在身后。

　　老頭老太太則是一臉習慣，進屋后就自己找凳子，坐了下去。相反的，跟在身后的中年男女，都是一對一對的，雖然年輕，卻面色惶恐，局促地站在空處。

　　沒理會還在緊張的中年男女們，男人沖著幾位老頭老太太說道：“噥，這一批，可都是大城市里出的貨，先選先得。”

　　幾位老頭老太太也不客氣，直接站起身來，走到瑟瑟發抖的孩子們面前，一個個精挑細選起來，就像是買菜一樣，開始點評論足起來。

　　“這個不錯，可以買回去，給我孫子當個媳婦。”

　　“這個孩子挺漂亮的，雖然一個孫媳婦就夠了，但是也不能浪費，買回去養大了，可以賣個好價錢，閨女，我孫子以后的彩禮錢，全都靠你了。”

　　“。。。。”

　　婦人聽見老家伙們的討論，對仍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說道：“看來，最近的行情，還是女孩比較好出手啊。”

　　“嗚嗚。。。”

　　一個女孩，被一個老太太用拐棍指了出來，女孩眼角含淚，但是卻在婦人的眼神屈服，一邊流著淚，一邊走了出來，來到老太太身邊，任由老太太摸來摸去，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一直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此刻張了嘴：“怎么，來都來了，不趕緊挑，一會好貨都沒了。”

　　局促站在里屋前的幾對男女，看上去雖然是知識分子，盡管對男人把小孩稱之為貨物，感到不舒服。但是聽見此話，也有樣學樣，走上前，開始挑選自己中意的孩子。

　　與村里的老頭老太太們不一樣，他們來自于不同的大城市，有個共同的狀況，結婚多年未有孩子。所以，前些天，他們被人偷偷塞了名片，說能幫助他們，最終被電話里的聲音勸服，來到此處。

　　“哈哈，我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