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山居亭外
山居亭外,三名玄衣行者正在點卯,其中一個把交上來的木符串成串,另一個拿著考生的名帖高聲確認,最后一個把這些木符串懸掛在房檐上,每掛一串便是通過一人。
微風一蕩,木符便似風鈴一般,叮咚作響,煞是動人。
透過搖曳的間隙,隱約能看到亭子之中人影綽綽。
端坐其中相對而坐的正是太歲葉驚風,另一個則是閣老韋興朝。
二人身后站著兩個彪形大漢,一個是太歲葉驚風的貼身護衛蘇季達,而另一個則是玄衣行走燕趙人。
只聽一名玄衣行者高聲唱名道:“甲字一百號喬阿諾,成符六對,通過。”
山居亭中葉驚風執黑子,落在白子大龍將起處,宛若一柄匕首插入白棋逆鱗處,笑道:“閣老,你這侄子可算來了。”
韋興朝捻了捻花白胡子,臉上微微一笑,摸出一粒白子,并沒有與那黑子糾纏,轉而將黑字鎖在其中。
轉眼間本以為是小劍屠龍的局勢,卻忽的變成了投石問路,白白送進對方嘴里。
那哪是逆鱗啊,分明就是龍吻。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高呼:“甲字九十九號葉時雨,成符兩對。”
韋興朝笑道:“殿下,看來舍妹也平安無事。”
卻見本來還在眉頭緊鎖的葉驚風忽的喜上眉梢。
二人相視一笑,共同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山居亭外,喬阿諾一行人交完木符后,眼看已到了酉時,正是晚飯時間,閑來無事,轉而又進了密林中,索性抓些野味來吃。
這野林在百里閣后山,常年無人,倒成了動物的天堂。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眾人便已經收獲了三只肥兔,七八尾肥魚,岳云鯤更是仗著箭法高明,扛回來一頭獐子,足夠一行人吃食。
生火的生火,撿柴的撿柴。
不一會兒便傳來撲鼻的烤肉香氣。
“嘿嘿,有肉豈能無酒。”
喬阿諾從一元佩中掏出一大壇子杏花村,原本是要孝敬老叫花的,可惜他不告而別,反倒便宜了眾人。
“好香啊”
阮妹子忽閃著一雙大眼睛,也想嘗一嘗這美酒滋味,可惜被喬阿諾奪了過來。
“霜兒吃魚……”
……
山居亭中,葉驚風和韋興朝遲遲不見再來新人。
又聞到從外面飄來的酒香,早就已經食指大動。
“不如咱們出去看看?”
“早有此意。”
二人按圖索驥,順著酒香來到一塊巨石之側。
香味就是從巨石的另一邊傳來的。
卻聽見巨石之后,眾人嬉鬧之時,卻傳來一句詩。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周圍群山環繞,溪水潺潺,幾日來的緊張精神終于得以緩解,喬阿諾手里拿著一根兔子大腿,有感而發。
“好濕好濕,老大真是好文采。”
岳云鯤搖頭晃腦的,雖然人腹黑了點,但拍馬屁的功法真是一流。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喬阿諾不無得意的道。
念完還恬不知恥的擺擺手,都是低調來的。
“好!好個‘文章本天成’,‘好個妙手偶得之’。”
葉驚風聽到如此詩句,也不再掩飾,踱步轉到眾人面前,而韋興朝更是早就忍不住美酒香味緊隨其后。
喬阿諾聽到聲音,一見來人,心中一哆嗦,趕緊站起身來行禮道:“參見太歲大人,見過閣老大人。”
這一行人中,除了喬阿諾和葉時雨外,恐怕再沒人認識新來的太歲和閣老。
其他人見狀,當即有樣學樣,行禮拜見。
“哈哈,沒想到阿諾竟有如此文采,怪不得能寫出‘卷起沙堆作雪堆’這樣的詩句來”
葉驚風微微抬手,眾人這才站起身子。
“太歲大人過獎了,在下不過是一時來了靈感,有感而發罷了”
“你也不必謙虛,閣老,你覺得這兩句詩如何。”
喬阿諾心想莫不是有圣人之資?
卻見韋興朝縷縷頷下的花白胡須,沉聲道:“‘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妙哉妙哉,其中蘊意,已不弱于應天書院的夫子了。”
“哈哈,沒想到閣老竟有如此高的評價。”
葉驚風也不拿自己當做外人,從已經烤的焦黃的獐子身上撕下一根后腿,遞給韋興朝,自己也就勢圍坐在篝火一側。
“本還想把你放在玄衣組跟燕趙人歷練幾日,現下看來卻是有些埋沒了你的文采。”
葉驚風的話似乎另有深意,倒是一旁的葉時雨雙眼一亮。
“全憑大人安排”
喬阿諾能說啥?老子就想去玄衣組?反駁是不存在的。
“嗯,先吃飯,先吃飯~”
韋興朝順手搶過周定武手中的杏花村,大灌兩口。
“爽快。”
有了兩人的加入,雖說氣氛突然一變,倒也別開生面。
誰能想到一個太歲,一個閣老,一個能吃,一個能喝。
“嗝,你便是海沙幫的周定武吧”
韋興朝打了個酒嗝,這一壇杏花村倒有一多半進了他的肚子。
“正是在下。”
周定武本來啃肉正帶勁,突然一聽到自己的名字也是微微一愣。
“老夫聽說海沙幫有一種鹽名曰‘碧血沙’,乃是用數種藥材混合海鹽炒制而成,不僅吃起來美味提鮮,還有滋補的療效。”
周定武大笑兩聲,從一根骨頭上撕下一塊肉放進嘴里:“前輩好見識,這些烤肉便是用‘碧血沙’炮制而成,可算美味?”
韋興朝咬下一口樟子肉,不僅沒有任何腥味,還摻雜著一絲藥香,鮮香,使得這烤肉更加可口。
當下點了點頭:“嗯,果然跟傳聞中一樣。”
“只是還有一種說法,傳得神乎其神,老夫卻不知真假。”
“嗷?愿聞其詳。”
“傳聞說這種‘碧血沙’奇毒榜上有名,除了可以食用外,一旦遇到鮮血便化做碧色,變為劇毒跑遍全身,中者巨疼無比,渾身赤紫,到最后痛不欲生,只求快死。”
韋興朝借著酒意娓娓道來,喬阿諾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感覺一個溫香軟玉靠在了自己身上,轉頭一看,卻見阮妹子臉色蒼白,似乎又想起來那一幕場景。
喬阿諾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胡思亂想。
而另一邊的葉時雨目光一凝,仿佛跟手里的烤肉有仇一般,狠狠的撕了一大口,一改之前的優雅姿態。
另一邊,聽了韋閣老的話,周定武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閣老話中有話:“正如閣老所言,的確如此。”
卻聽韋興朝繼續道:“前日有行者報,密林中發現尸體,全身赤紫,尤如被火烤一般,倒是讓老夫想起這種藥鹽來。”
果然,韋興朝在懷疑周定武。
反觀周定武仿佛并不在乎,依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前輩厲害,那些尸體的確中了‘碧血沙’之毒,而且……正是在下所為。”
“你為何下此重手?”
韋興朝古井不波,語氣中已有質問的意思。
“他們六個用陣法把我困住,意圖借機鏟除異己,晚輩險些著了道,后來掙脫陣法,便動手結果了他們,也算一報還一報。”
這時候喬阿諾突然道:“閣老,周兄所言非虛,當時我也在場,那六合陣的威力不俗,周兄弟也是正當防衛而已”
反倒是韋興朝眉頭緊皺:“六合陣?你剛才說殺了幾人?”
精通陣法的韋興朝當然知道六合陣的大名,雖是粗淺陣法,但在問道之前頗有威力,只是‘六合陣’最少也得需要六人才能施展。
“六人,都是鹽幫幫眾。”
“那就奇怪了,我收到的情報是只有五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