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好的……”藍低下頭，不敢直視源右止的眼睛。

　　源右止輕輕招手，在他右手邊一只外貌相同但個頭要稍大一些的河童被召喚出來，這個是源右止自己的河童。

　　兩只河童相見，彼此都有些好奇，用余光偷偷打量著彼此。

　　雖然之前都說源右止賜予出去的式神其實是真正式神本體的分身，但源右止現在看著兩只河童的模樣，覺得這樣的說法可能并不是特別準確，至少如果是分身，自己的河童不應該是這種模樣。

　　現在看來，藍和他自己身邊的河童，都是獨立的個體，只是源右止身邊的河童確實能從藍身上汲取到一些修行的效果加成。

　　換成克隆可能更加準確一些。

　　“藍，你知道么？你現在是最優秀的式神。”源右止看著藍說道。

　　“什，什么？”藍一愣，然后絲毫不相信地劇烈搖頭，頭頂的荷葉左右搖晃，碟盤里的水都似乎要傾倒出來，“怎，怎么會？我……我明明那么弱……“

　　“你覺得我在騙你？”源右止微微皺眉。

　　對藍這種式神來說，源右止的存在就仿佛是主人的主人，是他們這種R階式神絕對不敢違逆反抗的存在，所以源右止只是簡單的一個問句，就讓藍驚恐得整個身子都哆嗦顫抖起來。

　　“不……不是！我，我只是……”藍哆哆嗦嗦地說道，“難，難道我真得變得那么強？”

　　“這種事，不值得我撒謊。”源右止說道。

　　源右止身邊的河童看著藍，指了指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藍的眼睛猛地增大，滿臉不可置信，低頭望著自己雙手，兩只手緩緩緊握，松開，又緊握，又松開。

　　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

　　源右止嘆了口氣，換了個方式問道：“藍，說說你這幾天跟隨再不斬修煉的感覺。”

　　“是，是的。”藍又悄悄看了源右止身邊的河童一眼，兩只青蛙一般的蹼掌緊張地握在一起，輕聲說道，“一，一開始的時候，我跟著再不斬大人一起修煉，再不斬大人很厲害，但我卻，卻怎么也達不到再不斬大人的要求，老是搞砸……”

　　“后來我，我覺得太難過了，就一個人躲到水里……”

　　“再不斬大人很，很溫柔地在水邊鼓勵我，但，但我還是不相信自己，我覺得我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不如……不如就這么呆在水里好了，不用見人，就，就挺好的……”

　　源右止一邊聽著一邊有些無語。

　　你這隨隨便便呆在水里幾天，就把別人兩三年的修煉超過去了！？

　　這說出去哪個式神受得了啊？

　　不科學好么！

　　等等！

　　呆在水里幾天？

　　呆在……水里？水里！

　　源右止感覺自己抓住了什么，眼神突然變得明亮，聲音不由自主抬高：“水里，你在水里的感覺和之前有什么區別？”

　　“水里的感覺……就，就感覺很放松，好像這里才是我應該在的地方，水流劃過身體，渾身都很舒服呢……”

　　“但，但是我又很向往岸上的生活，我……我偷偷在水里觀察著那些工人勞作，覺得他們既努力又樸實，他們的生活既溫馨又美好，看著他們，我……我就會忘記時間，忘記一切的煩惱……”

　　“工人們累了就會在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或是安靜地和同伴看著風景，有帶著飯盒的婦女趕來送飯，工人臉上的疲倦就一掃而光……我，我好喜歡這樣的風景，我好喜歡躲在水里偷偷看這樣的風景……”

　　源右止聽著藍的話語，腦海里翻起驚濤駭浪，整個人幾乎要激動地顫抖起來，但他極力克制住了自己，一點點確認著字的猜測。

　　前世陰陽師游戲中的信息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知道為什么藍修煉得這么快了。

　　他終于找到答案了！

　　答案就在藍的話里！

　　水！

　　偷偷觀察！

　　羨慕人類的生活！

　　源右止笑了，笑得極為舒心，橫亙在他心中好幾天的問題終于解決了。

　　“藍，我明白了，謝謝你。”

　　頓了頓，源右止說道：“其實，你不用羨慕人類，你完全也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你看，再不斬不就是你的家人？他正在那等你呢。”

　　源右止指向身后的密林，河童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隱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綠色里有一抹白色，那是再不斬身上的繃帶。

　　“而且，連我都沒想明白的事情，你卻能想得這么清楚，你看，你明明很厲害。”

　　“快回去吧。”

　　藍愣住了，他根本沒明白源右止的問題是什么，更別說想清楚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源右止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就真的有些相信了。

　　“我……很厲害？”

　　藍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頭頂碟盤里的一汪水微微蕩漾，映著蓬勃的朝陽和絢爛的朝霞。

　　“我，我明白了！”藍抬起頭，對著源右止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走上海岸，朝樹林里一路奔去。

　　望著藍小跑著消失在樹林里，源右止頗為放松地躺在沙灘上，雙手枕在腦后，任由溫暖的光芒灑在身上，瞇著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他終于明白式神星級升星的奧秘了。

　　“竟然是這樣，我早該想到的！”

　　“所謂式神，其實就是前世里島國里的各種妖怪，這些妖怪在傳說里都有自己的習性和故事。”

　　“而在火影里是沒有這些妖怪的，是我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

　　“但是這個世界上之前并沒有他們的存在、沒有他們的故事，突兀地出現并不能直接得到這個世界的認可，或者說如果他們只作為陰陽師的工具和戰力還存在的話，那他們的存在就不夠真實。不真實，又怎么會有力量？”

　　“他們不應該只是系統里的圖鑒、陰陽師的工具、戰力的增幅劑，而應該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生活環境、生活習慣和生活軌跡，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變得真實，變得強大。”

　　“最真實的，才是最有力量的。”

　　比如河童，不應該只是一個能使用水遁加強水遁的工具，他更應該是一種生活在水中的精靈，悄悄羨慕憧憬著人類的生活，可愛而又單純，是河水的使者，是不依賴于任何其他人就可以存在的獨立生命！

　　藍因為自卑而躲入水中，卻在不知不覺間符合了這一隱藏的規則，所以他變得真實了，也就變得強大了。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我為什么是我，難道只因為我叫了源右止這個名字嗎？不，世上還有其他人也叫源右止。”

　　“但那個出生在華夏國，經歷九年義務教育，工作后猝死，帶著陰陽師穿越到火影世界的人，只有一個。正因為背后有這樣的軌跡和故事，我才是我，即使哪天我不叫源右止，我還是我。”

　　“而且只有我的故事是這樣的，有了這些故事，我才真正存在。”

　　“佛家所謂來處，大概指的便是這個意思吧。”

　　源右止躺在沙灘上，微風拂過他的身體，砂礫滾過他的指尖，身心一陣空靈。

　　腦海中系統的庭院上，清風吹拂，櫻花樹粉得發亮。

　　原來是這樣。

　　本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