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夕在南海國的這些日子,看到過海,可是沒有一個地方的海有秦都這樣的地好看,特別是南方的港口,白天商人交易繁忙熱鬧,晚上燈火通明一片熱鬧,賦予了這個城市活力。
她偶爾會喜歡走到人群中,安靜地聽著周圍人的聲音,享受著這種有生機的吵鬧,心情會很不錯。
到了秦都的第二天,魚夕就收到了一個邀請函,表面寫著“太子府顧于峰”,動作挺快,這才是顧于峰的風格。
有了顧于峰的打點,魚夕很容易就進了太子府中,到了顧于峰的住處。
小橋流水,翠竹石路,挺有意境。
她到的時候,顧于峰正釣魚。
“呀,興致不錯呀,還釣起魚來。”魚夕走過去,直接坐在顧于峰身旁的靠椅上躺著,翹著二郎腿。
“每日閑著無聊,也就隨便玩玩。”顧于峰放下魚竿,示意下人把工具收起來,“喲,難得見你,怎么老了?怎么?裴準虧待你了?”
“他哪兒會呀,這是成熟懂不懂,什么老啊,你才老呢,是不是打算在太子府養老啊,以后還真打算退出江湖了?”
“退不退出的,也就那么一回事,哪兒有那么多界限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能管得著。”
“那你還打算在太子府待多久?”
“自然是把想要的東西弄到手就走。”
魚夕思索:“這南海國皇宮奇珍異寶甚多,身為太子能弄到的也不少,但是你卻在這里待了那么久,那說明你要的東西很難拿到。南海國三方勢均力敵,而你為了拿到東西選擇輔助太子,那很有可能你要的東西跟皇帝有關,皇帝偏偏是個冥頑不靈的,你巴結不上皇帝,所以就找太子。只有在太子登上皇位后,你才能得到那個寶物,那么,你需要的東西也就只有一個——皇宮深處的鎮國寶帝王槐。是不是?”
魚夕也并不是全靠猜測,身為玫園主人,懂的可不能少,情報也不能落后,雖然她兩個手下被顧于峰扣押了。
“喲,不錯嘛,推理很可以呀。”顧于峰給魚夕拍掌。
“你要帝王槐做什么?”
“南海國都說要把最美的槐花送給心愛的姑娘,那么姑娘就會愛上他,他們就能在一起一生一世。像我這樣的人,喜歡的女子,也只有帝王槐能配得上它了。”顧于峰說著,還用眼神來挑逗魚夕,那模樣輕佻極了。
“你知道我討厭什么。”魚夕迎上他的眼神,凍得顧于峰打了個寒戰。
他沉默良久,才說到:“魚夕,你變了。若是我知道邊州之戰后他會這樣對你,說什么我也不會讓你回洛州。”
是啊,她變得冷漠更甚了,以前遇到這樣的情況,她總會和顧于峰打鬧一會兒再轉入正題,她也幾乎不會對顧于峰這樣說話。不僅是顧于峰,對她身邊的人也是。
她知道自己變了,可是就算她不想變,她也無能為力。人啊,終究是身不由己的,若是不把積壓在內心的這些都釋放出來,遲早會壞的。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這是我應有的承受。”
“我當初怎么能相信他會一直都對你好呢?他們宋家人,都是惡魔。”看到魚夕皺了眉,她內心竟是到了現在,還在袒護宋欽書,“成業帝宋致,單憑一個無根謠言就滅了高家滿門,貶謫妻兒;宋欽業,弒父奪位,滅衛家滿門,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日日囚禁;而宋欽書,你再了解不過了。你說他們一個個,誰不是瘋子,誰不是惡魔?”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譏諷,深深刺進魚夕心里,但難受如此,她還是在顧于峰的話中抓住了關鍵問題。
“你說,宋欽業弒父奪位?他不是因為衛吝文案再得先皇寵愛,再立為太子然后登帝的嗎?”
“你說的,不過是他們表現出來的罷了,皇室秘聞,尋常人怎能得知。魚夕,宋欽書注定是沒有好下場的。”
魚夕想起那個夜晚,宋欽書羸弱的模樣,就算他得得皇位,也活不了太久了吧……她有些自責,自己當時為什么要傷他這么深。
自那天以后,魚夕就留在了秦都。對于劉英達,既然整個南海國都找不到他,又確定他沒有去過其他地方,現在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而顧于峰不想告訴魚夕的,她自己留下來,總有一天會弄明白的。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顧于峰就給了她一個驚喜。
她喜歡爬屋頂,這事顧于峰應該還不知道,而且他印象中的魚夕,根本不屑于偷聽,于是也沒有什么防備。
魚夕本身也沒有打算偷聽,就覺得秦都夜風不錯想要去吹一吹,恰好又是顧于峰這屋子上的視野最好,誰能想到恰好碰上顧于峰跟他手下商討密事。
“主子,最近玫園的人追得緊,快查到這里了,我們要不再散布一個假消息?”
玫園?
魚夕躺在屋頂上,聽到這兩字眼,她現在人都在這里了,顧于峰還管玫園做什么?
她閉上眼睛,集中精力,專注聽著下面屋里的聲音。
“不用,就這樣吧,別管了,能不能查到就看他們的本事,老是玩這種捉迷藏的游戲也是無聊。”
“可主子不怕魚夕姑娘知道了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難不成顧于峰還有什么身份是她不知道的?
“折騰了這么久沒意思了,她總有一天會查到的,無需再刻意隱瞞了。至于到時候要怎么做,意義也不大,人都死了。”
“那需不需要跟太子殿下說空出一段時間,去云州上墳?”
“不去,他當初拋棄我和我娘,為什么我現在要去看他。”
手下聽出顧于峰有些不快,沒有再繼續說話。
隱瞞身份,云州上墳,他和他娘親?
難不成,顧于峰是劉英達?
聯想到這里,魚夕思緒一片混亂,以至于氣息不穩,被顧于峰發現了。
顧于峰沖出屋子飛上了屋頂,看見魚夕正趴在那兒偷聽。
大意了,一時震驚,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被暴露了。不過,魚夕也沒打算逃跑。
“喲,魚夕,什么時候學會偷聽了?”顧于峰走過去坐在魚夕旁邊。
魚夕絲毫不覺尷尬,起身同顧于峰一樣坐著:“你就是劉英達?”
“不是,這么土的名字怎么可能是我的,我只有顧于峰這一個名字。”
屋頂吹風怎么能不帶酒呢?
魚夕拿出腰間別的酒囊,打開喝了一口:“都聽見了還不承認啊?”
顧于峰搶過魚夕手里的酒,也喝了一口:“嗯,這酒不錯。但你這偷聽的怎么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呢?”
“哦。”魚夕白了他一眼,拿過酒接著喝。她這輩子,大概只能跟顧于峰一起坦然不用顧忌地同用一個酒囊喝酒吧。她會懷疑他戒備他,但她也是最相信他。
特別是現在。
“那名字太土了,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看他的名字叫溫故,聽起來好聽吧?一到我這里,就變成了英達,我懷疑他是練武的時候突然想到硬打,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魚夕被逗笑了,顧于峰看到魚夕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爹沒給你留什么,就讓我給你帶句遺言,說對不起你們母子。”這下魚夕把酒遞給顧于峰,他的輕佻之氣散去,此刻算是卸下了那些偽裝。
魚夕不知道師父是什么時候離家的,在她記憶中,這個老乞丐一直都睡在街尾的巷子里,她每次出家門的時候,總能看到他伸出來的腳。那時候的他已經完全是個乞丐了,哪里有武林盟主的樣子。
若是說劉老乞陪了她多少年,對她有多好,那么顧于峰就沒有了父親多少年,缺少了多少愛。況且,那時他們全家被追殺,每天過著逃亡日子,溫飽問題更是難以解決。就是這樣,過了十多年。他成為了名震江湖的顧于峰。
“不需要他的愧疚,這么多年,不是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過去了的。”顧于峰狂飲,直到酒囊里的酒一滴不剩,他抖了幾下都沒有抖出來多余的酒,就隨手把酒囊丟給魚夕。
安慰人的話,魚夕不會說。她把酒囊收起來,躺下,腳踢了一下顧于峰:“看,今晚月亮真不錯。”
顧于峰也躺下,把手枕在腦后,看著那虛無縹緲的云間月亮,是不錯,大半個都在云后面。
“我突然想起,之前鄧磊給我的信里說你胸前有個樹葉烙印,這形狀也太奇怪了吧,長什么呀?”
“咯,”顧于峰一把扯開自己胸前的衣服,“看吧,是不是很丑?”
顧于峰就扯了一下,魚夕大概瞥到,還真是個樹葉形的。
但,她被顧于峰的話勾起了回憶。那個晚上,宋欽書也問她,是不是很丑。
“這是之前被仇家打的烙印,原本是個字,我嫌丑,就給弄成了一片樹葉。”顧于峰也被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我娘也有,但是在臉上,一個‘奸’字,說我們是奸佞之人。我娘被他們折磨死了,我還好,逃了出來。”他的臉轉過去看著魚夕,笑著說到:“不過沒事了,古孟林李四大家族,現在該償命的人,都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