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澤浩一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在父親的書房了,這么大的動靜,野澤建一早就將之間的曲折了解了個透徹。原來那小啞巴這么有來頭。
“父親!”
“混賬!”野澤建一暴怒的將杯子朝著野澤浩一砸去,可是到底是不舍得,臨脫手的時候轉了方向,落在了野澤浩一的腳邊,應聲而碎,茶水濺了野澤浩一一腳。
“父親,您這是做什么?孩兒又怎么惹了您不滿意了?”
“你做的好事,為父說過讓收斂心性,沉穩做事,可是你竟如此頑劣,孺子不教,你可知道,那蓮花已經死了,小荷雖一息尚存,可是也不一定能熬過去,她可是皇上的女兒,李家的外孫,若是我們再想拉攏可就難了,你個蠢材!”說完野澤建一深呼吸了下,生怕再控制不住自己而發難,自己已經打碎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個茶杯了。
“父親,我們想要拉攏扶植一個傀儡還不容易,何必非要他愛新覺羅家的!”
“你懂什么,他們當皇帝是名正言順,若是別人,必定會引發爭議!這也是天皇及內閣所考慮的!”
野澤浩一沒有說話,此時父親正在氣頭上,他雖不服,倒是再也不敢表現出來。
“父親,孩兒錯了!”
“我告訴你,這幾天你就老實呆著,別再惹什么亂子了!為父還要替你收拾爛攤子!滾出去!”
“是!”野澤浩一灰溜溜的出來,出了父親的書房便將野澤建一的交代忘得一干二凈,哪里忍得下這口氣,自己的院子被人闖了進來,自己的隨從被人打死,自己的小奴隸被人帶走,這些讓他的面子怎么掛得住,本就怨恨野澤浩二的他,對野澤浩二更是恨上加很,新仇舊恨一起上來,當下便發誓,定不會饒了他。
野澤浩二為雪霽找來了洋大夫,洋大夫也是死馬當活馬醫,診治一番后只說了句盡力而為,一切看雪霽自己的造化,可是這已經令李姝絳覺得心里寬慰不少,一直寸步不離的照顧在側,不假人手的,也就避免了日日與矢野浩二見面,她現在因為雪霽的事情,對他遷怒,雖知是自己不該,但是一時間也做不到如往常般的面對他。
“雪霽,你痛不痛?痛的話就醒過來,姨母陪著你!”李姝絳看著躺在床上靜靜的睡著的人兒,她有幾分姐姐的樣子,生的比自己好看,不知道睜開眼睛后又是怎樣的靈氣。
“姨母找到你了,以后姨母會一直保護你的!你再也不用怕啦!”
“姑母,藥來了!”達旺端著藥進來,小聲的說著,將藥放在床邊兒上,人也坐在邊兒上,也盯著床上的人兒!
“嗯!”李姝絳端起藥,用小勺子撬開雪霽的嘴,想將藥喂進去,可是大多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一時間李姝絳也犯了難,不知道該怎么辦。
“雪霽,你不吃藥,又怎么能好呢!”
“姑母,讓我試試!”
“你?”
“我有辦法!”
李姝絳將信將疑的將碗遞給了達旺,達旺端著碗,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樣,盯著雪霽看了好一會兒,然后仰頭將藥喝進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爬到了床上,擒住了雪霽的嘴,整個包住,用舌頭頂開她的嘴,將藥渡了進去,竟然一絲沒有往外漏出,雪霽全部吞了下去。
“姑母,這藥苦的很,我再喂雪霽妹妹一點兒糖水!”
李姝絳的眼淚一下了流了出來,雪霽是有反應的,她將嘴里的藥跟糖水都咽了下去,雖然緩慢,可是她看的真真切切。她感動的看著床上的兩個孩子,這一幕,也看進了門外的矢野浩二眼中,但是他沒有進來,轉身走了出去。
中浦申花來找矢野浩二。
“浩二,你父親讓我今日回一趟大使館,我回去一趟,今晚不用等我一起用飯!”
“母親,我陪你一起吧,我也有一陣子沒有見過父親了,該是去問候問候了!”
“浩二,你不要再沖動行事了,說到底,你是擅自闖入你大哥的院子,殺了他的人,又帶走了他的人!你父親那里你是不占理的!”
“我知道,讓母親您操心了!”
“唉,談不上什么操心,浩二,我有種在贖罪的感覺,我不敢去姝絳的院子,我怕見到雪霽,我怕會被質問,責怪,哪怕是質問責怪,我都覺得這是我應得的,我就連贖罪都不敢!”
“母親,這些跟你沒有關系,你已經救了雪霽了!”
“這幾日,我常做噩夢,老是會夢見那日我們見到雪霽的場景,浩二,我們該贖罪的,就讓我們一起去贖罪吧,你有多大本事就用多大本事,我很欣慰,你不像你大哥你父親一樣的當個政客,你只是一個商人!”
“好了,母親,我知道我該做什么,您放寬心,別糾結這些事情,都交給我就行了,走吧,咱們一起去大使館!”
“嗯,走吧!”
母子兩人一起往門外走,一直站在墻后面的李姝絳才走出來,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一種剪不斷理壞亂的情緒涌上心頭,令她煩悶,自己該如何去處理這些復雜紛擾的關系。
父親的信,她想到了父親的信,她一直珍藏在枕頭下的信,不敢打開的信,每每想打開,卻又不舍的信。
李姝絳悠悠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她決定現在就要看父親的信。枕頭下的信安靜的躺在那里,她看了又看折了又折的信,上面有父親的字跡。
“姝絳親啟”這幾個字,李姝絳坐在窗戶邊兒的榻上,拆開了信。
姝絳吾兒:
見信如唔,為父近幾日身體每況愈下,自知時日不多,每每想及便覺抱負未展,心志難平,便覺愧對于百姓;可是如今之時,為父想的最多的竟是妻兒老小,實在難以啟齒,尤其是你!為父未曾替你考慮周全,讓你兒時便離家萬里,又令你遭受數次磨難,每每想及便覺得心中有愧;現如今,為父便只求你能平安快樂;你的身份已不再是我李家女兒,恭親王府的小王妃,便少了一層枷鎖,為父倒覺得與你便是好了許多,以你現下的處境,不如跳出世俗的眼光,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莫要忌諱那些小人之言,為父深信,以你的聰慧,心性,定然也不會做出為世人唾棄的千古罵名。野澤浩二雖是異類,可待你真心,他本就放蕩不羈,日本與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個名字,與普通無異,正是如此,他才會孟浪行事不定;竟然勾結別國令紫禁城遭此浩劫;為父不曾告訴過你,八國聯軍進京,你有不可推卸之責任;可是正也看出野澤浩二的本事,他對身邊的一切都不在乎,不看重,卻獨對你有幾分在乎,若你離去,他不知還會做出什么驚天大事,為父倒也對他有幾分敬佩;姝絳,既緣分如此,想你莫要再掙扎,與他一起離開便是,日本不要回去,他中途收手后,內閣對他定是不滿,他回去便是死路,這中國更是一片狼藉,想來你也一直想再出去走走,有他陪著,為父心里也甚感欣慰;你需對他加以引導,只要你心里想著中國,便走到哪里都是中國人。為父現如今已是語無倫次,只盼你能余生安好!不用為我奔喪送終,以免落人口實!
父親,親筆!
看完,李姝絳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滴落在了紙上,暈出了一圈又一圈,令字跡變得模糊。捏著紙張的手忍不住也有些顫抖。父親的信只有對女兒的眷戀不舍,對女兒的不放心,才會一次次的說著安排,希望她能過得好。她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她早就知道,聯軍的突然進宮跟自己有些聯系,她知道日本出的兵最多,死的兵也最多,野澤浩二從未說過,他總是什么都不說,就是這樣;讓她愧疚,不舍;一次次,自己哪里還有逃跑的余地。他雖不說,可是想來也不好過,他的臨陣收兵,令日本損失慘重,卻沒有撈到足夠的好處,天皇跟內閣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恐怕這些日子他都在忙著善后,這個人啊,什么都是自己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