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對敵情做出最危險的推測時,邯鄲城中卻流起秦王屢敗無功將要和談的傳言。
如果這只是一般人的善意猜測問題還不算太嚴重,但朝中眾臣也有這種觀念就會松馳斗志、麻痹大意。
從而給敵人造成可乘之機。
數百日堅守毀于一旦,幾十萬婦孺老幼盡做刀下之鬼。
魯仲連急急趕到虞卿家一問,原來虞卿也聽到這些傳言,十分著急,立即就去平原府找平原君。
而魯仲連則認為目前最重要的是廉頗的心態,結果二人在廉頗府前不期而遇。
得知廉頗警惕性很高,毫無懈怠之心后,這才告辭回去做各自的工作。
魯仲連回到薛琦那兒時,禽滑繼等已出發了。
對于這次行動他非常關心,但夜探敵營九死一生,豈能來去從容?
魯仲連這類人已達到喜怒哀樂不形于色的地步,所以只問了一句,便繼續喝粥。
喝完那碗粥,三人邊聊邊等。
將近天亮,禽滑繼三人才匆匆而歸,相見一拱手:
“幸不辱命,果然發現異常。”
薛琦先站起來:
“鍋里還給你們留著點兒粥,我給你們熱熱去。”
禽滑繼一擺手:
“不必,我們都吃飽了,還給你們帶回點兒來。”
說著扔下一個布袋子:
“秦軍的‘鍋盔’,魯師叔沒見過吧?嘗嘗啥滋味。”
“鍋盔”是一種用粗麥面烙成的干餅,約一寸多厚,面盆大小。
因為已經不含水分,又干又硬,是秦軍作戰時隨身攜帶的口糧。
不但可以長時間存放而不發霉變質,據說必要時還曾代替磚石羅列成抵御敵方弩箭的“掩體”。
可知它的滋味如何。
魯仲連算是“年輕”的,用了大力才咬下一小塊邊咀嚼邊笑:
“怪不得秦人牙齒鋒利胃口好,有這東西當磨石,吞進天下也消化得了哇。”
不過,在已處于人吃人的環境下的邯鄲,“鍋盔”終是罕見的美食。
薛琦只用舌頭舔了舔,就放在一邊:
“我的牙可沒那么好用。”
大家都知道,他是舍不得吃,要留給孩子們,便也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都扔到他身邊。
魯仲連撣一下落在袍上的餅屑向禽滑繼問
“看到什么動靜了嗎?”
以禽滑繼等人的輕功,又保持著高度警惕,秦軍的游動哨當然發現不了他們。
利用夜幕和地形的掩護,很快就摸到秦營外,并且順利地偷入營內。
但秦營綿延近百里,隨處都是軍帳,對里面的情況也不熟悉,只得在縫隙間鉆來鉆去。
但除了秦兵們的酣睡聲,什么也聽不到。
應該抓個“舌頭”。
但營內的巡邏都是十人一隊,距離緊湊,可見警惕性很高,戒備森嚴,無從下手。
轉了幾轉,“三星”過午,已過了三更半夜還是沒有機會。
費了這么大力氣難道白來一趟?
禽滑繼好不著急。
忽然,遠處亮光一閃,隱約傳來咴咴的馬叫聲。
想必是馬夫去添夜草,人不會太多。
禽滑繼大喜,忙悄悄摸進去,果然只有一個老兵站在槽邊叨叨咕咕。
禽滑繼還不放心。
讓那兩個弟兄繞到兩旁察看再無他人,這才矮下身子膝行鶴步,無聲無息地掩到馬夫身后。
他猛地站起,一手摟緊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拖到幾堆草垛后;
那兩個弟兄也隨后趕到,弄熄了燈籠,把匕首逼在馬夫的腮邊……
可惜,馬夫只管喂馬,不了解重要機密,說不出什么有價值的重要情報;
只知上邊傳令讓大家做好準備,不久還要打大仗。
禽滑繼沒時間再聽他絮叨,匕首尖往前一緊,就要把他處理掉;
馬夫又怕又急,慌亂中竟又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
“別,別殺我,聽說后營正在造什么,攻城鵝車……”
既然與攻城有關,就必須得聽明白。
遺憾的是,此時對俘虜卻不能“寬大”。
巡邏哨很快就會過來,一旦知道營內進來敵探,就要發出警報進行全營大搜捕。
所以盡管老馬夫涕淚交流地傾倒出所知道的一切,非常可憐,卻還是得讓這條“舌頭”從此不再說話。
三個人麻利的把他的尸體塞進草垛縫里,又奔往后營。
因為秦王的“御營”就在附近,所以后邊的戒備更加森嚴。
尤其是秦王大帳和那個“建造營”,日夜都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值勤軍官穿梭檢查,與此無關的秦國軍人,也不得隨便接近。
那個“建造營”被轉圈兒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晝。
哪怕是一只鳥兒飛過去也會留下影子,很難不被發現。
憑你有天大的功夫,除非會“隱身術”,休想靠近一步!
可惜天下事,有利就有弊。
秦王知道如此嚴防必能防止奸細混入,但明亮的火把,卻使目標明顯暴露。
為禽滑繼等密探機密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他們從遠處就能看到建造營里聳立著一個個巨大的怪物。
雖然看不清楚,但從巨大的外形上可以看出像是一只大鵝。
很大一個身子上伸著一個長長的脖子,總體估計有幾丈高;
頭上還橫出一張“嘴”,身邊似乎還有圓圓的輪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攻城車”?
樣式確很新穎。
禽滑繼想再抓兩個“舌頭”問清它們的作用性能,可惜秦軍的組織緊密。
雖在夜間休息中也找不到疏落閑散的“孤雁”。
天快亮了,再遲就難以出營,他們只得帶著這個情報和一袋“鍋盔”返回邯鄲。
雖只是看了個大概,魯仲連卻十分重視:
“這肯定是秦軍用于攻城的新式武器,從他們重視的程度就可以推斷,必讓咱們難以抵擋。
薛大哥,您估計這會是什么東西?”
薛琦搖搖頭:
“咱不是神仙,沒學過能掐會算,不過它既然是工匠造出的,咱們的工匠大概也能參悟出其中的奧秘。
老三,你把陳衡、李能幾位木工匠都請來,咱們連夜研究。”
禽滑繼也曾學過木匠。
按照禽滑繼等人的描述,這些工匠先畫了一個草圖,再幾經修改,它的輪廓就越加清晰;
對它的特點也就有了比較明確的認識:
它既然用于攻城,其基本作用就相當于云梯;
但它應該具有云梯所不具備的優點,能夠避開城上的打擊。
那么它的這個“長脖子”就可能是一個被遮掩起來的云梯;
所以稱為“戰車”,是為了能迅速運抵城下。
“攻其不備”是戰略戰術中很重要的一點。
很顯然,秦軍是在建造一種能夠迅速進攻,又可以掩護攻城士兵受到打擊的“新式云梯”。
手藝人,或者現代稱為“技術人員”,有一個特點就是彼此間能夠融會貫通。
就是在近代,誰家工廠創出一種新產品,只要被技術工人了解后,經過研究,他很快就能造出相同的東西。
所以,當今市場上“假冒”、“山寨”產品屢出不窮,難以遏止;
甚至,有的“仿造”,可能比原品還有改進,不見得就是“偽劣”。
走題了,這跟秦趙之戰無關,但趙國工匠弄明白了秦國發明的特點后,李能笑了:
“有辦法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