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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演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還沒死

戰國演繹 清嵐如水 2196 2020-07-07 19:05:43

  對這個“求”字,魏齊一愣,他與信陵君沒什么來往。

  坦率地說,他還有點兒“瞧不起”信陵君。

  當然,并非是身份,而是行為。

  他出身于豪門貴族,自幼一呼百諾的優越地位培養出他冷僻、孤傲、目中無人的性格。

  他厭惡公子那種“濫交匪類、不知自愛”的放蕩行為。

  在他的意識中“貴、賤”等級有嚴格的區分,不能容忍有絲毫的混淆、摻雜。

  貴族,是必然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賤民的血管中,流動的只是放蕩無恥、貪婪叛類,所以他們卑微、低下……

  貴族中也出現過這些“污點”,必然是從賤民中那兒傳染得來。

  做為相國,他的職責就是保護貴族的純潔,嚴懲賤民的不法。

  而這位“信陵公子”卻自甘墮落,與屠狗賣肉的市井小人為友。

  甚至居然把守城門的老卒奉為“貴賓”,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卒事件”殺了魏良,“囚徒事件”后又結下了“劫法場”之怨!

  所以信陵君雖交友遍天下,無論地位高低,惟獨與這位魏齊相國,卻是話不投機、水火不容。

  朝中相遇,一揖而已,只保持著最起碼的禮貌,此外絕無任何交往。

  今天信陵君突然至府“求見”,魏齊不覺一愣,但也只是一剎那間。

  無論如何,這位終是大王的弟弟“二大王”!

  自己不能失禮:

  “快請!”

  還沒等魏齊迎到堂外,信陵君已匆匆進入,他只得躬身施禮:

  “大駕光臨,未曾遠迎,望乞恕罪?!?p>  信陵君也躬身還禮:

  “相國公事繁忙,無忌卻來煩擾,甚為不安,該請原諒的是無忌?!?p>  兩位履行的是官場上的虛偽“客套”,越是“客氣”過分,也越表明二人關系的疏遠。

  但魏齊畢竟還得尊重信陵君的身份,所以心中可以不滿、鄙視,面上仍帶微笑:

  “公子肯駕臨,連相府都蓬蓽生輝,在下求之不得,快、快請上座;獻茶、獻好茶!”

  挽著公子的手臂就要上堂。

  信陵君卻在“罪人”身前停住腳步:

  “相國,無忌有一事相問,可否賜教?”

  魏齊斜睨他一眼:

  “公子垂詢何事?”

  信陵君一指柱上:

  “此人犯了何罪?遭此毒打,令人慘不忍睹?!?p>  魏齊撇著嘴笑:

  “怨誰呢?通齊叛國!”

  信陵君一皺眉:

  “何以見得?”

  “果然為他找上門來!”

  魏齊的臉上沒了笑容,冷冷地用下巴朝身邊的一個四十余歲矮胖子一指:

  “請問須賈大夫。”

  那小胖子急忙彎腰、縮脖,蹭到信陵君面前跪下:

  “臣須賈,拜見公子。

  這范雎日前隨臣出使齊國,齊王無故而饋厚禮,若非泄密,怎能得齊厚賞?”

  綁在柱上的范雎,氣得吐了一口血沫:

  “須賈胡說!

  自為使臣,當齊王責備當年魏助燕伐齊時你只紅臉磕頭,無言以對。

  我怕有損國格,才越級出位駁倒齊王,終簽和約。

  齊王確是對我有好感,豈止贈禮?

  還許我高官厚祿,要我仕齊,我自念身是魏國人,不愿在他鄉求富貴,沒有答應;

  贈金百鎰,分文未受;

  只不忍拂齊王一片好意才留下酒肉,這也向你報告過。

  東西也是大家分享,怎能說我‘私通’?”

  須賈漲紅了臉辯道:

  “當時我正在考慮怎么回答才是上策,誰要你在一邊多嘴?

  再說,我是正使,你不過一個陪從的門客,齊王為何巴結你卻把我晾到一邊?

  其中必定有鬼!”

  范雎睜開被打腫的眼睛還想爭辯,信陵君一擺手:

  “不必說了!”

  轉臉望著魏齊:

  “相國,須賈大夫可能是誤會了,我同這位范先生曾有一面之識。

  因愛他口齒敏捷、思路清晰預留在自己門下。

  然而他卻恥于見異思遷,不肯棄舊交而攀新貴,使無忌十分欽佩。

  請相國三思:

  范雎連須賈都不愿背棄,又怎能叛國通齊?”

  不想,被打得半死都不吭一聲的范雎,突然放聲大哭:

  “良禽擇木而棲,是我昏了雙眼把豬狗不如的人當朋友!

  我、我悔??!”

  須賈還懂得害臊,悄悄地躲到陰影中。

  信陵君直視魏齊:

  “相國,確是誤會,我擔保,放人吧!”

  魏齊怎肯承認自己錯了?

  搖搖頭:

  “還得調查!”

  信陵君看著血肉模糊的范雎,真急了,竟然哀求:

  “給我個面子?!?p>  魏齊冷冷一笑:

  “公子,您的面子的確不小,可您這棵樹大不過齊王。

  范雎可以不因您而背須賈,卻可能為齊王而叛國。

  我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不能屈從您的私意而誤國家!”

  信陵君火了:

  “我只是不忍看范先生蒙冤受屈,你竟疑我為私?”

  魏齊轉過身去:

  “為公為私,你自己清楚,公子雖是王弟,我相府公事繁忙。

  恕不奉陪!送客!”

  干脆往外攆。

  信陵君氣得幾乎哭出來:

  “魏相國!魏齊!

  你這么固執,總有一天會后悔的!”

  但固執的魏齊,出于政治目的,卻堅持須賈的讒言和自己的判斷,定要范雎承認叛國:

  “做賊的骨頭都硬,不打碎他不肯招!

  打!給我狠狠地打!不招供就打死他!

  非讓無忌這小子看看誰對誰錯不可!”

  范雎是死定了,因為他絕不會招認。

  于是鞭子換成板子、木棒,真的打碎了他身上的骨頭,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魏齊在鐘樂歌舞的助興中,向眾官員頻頻舉杯,開懷暢飲。

  打手來報:

  “范雎已身死氣絕?!?p>  “可有招供?”

  “無招?!?p>  魏齊大怒,把酒杯朝案上狠狠一墩:

  “那就把他扔到廁所里,用屎尿泡著,讓他死了也不好受!”

  須賈馬上叫好:

  “我去撒第一泡?!?p>  可憐的范雎,并沒被屎尿送上西天。

  反倒因傷口受到強烈刺激而疼得甦醒過來,又回到可怕的人間,在夜深人靜中呻吟。

  這可讓看守的老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幸虧他年紀大了,不知從死人堆里幾進幾出地爬過多少次。

  現在又是整天醉醺醺的,早已分不清生與死的界限,也就把“鬼”看得同人差不多。

  忘記了什么叫“害怕”。

  但這種呻吟聲有氣無力,又尖細、又嘶啞,似哭似唱,讓人聽著心里難受。

  他實在聽不下去了,就從睡覺的小窩鋪里鉆出來,走到廁所,踢了橫臥在地的范雎一腳:

  “你要是覺著自個兒死的屈,就到西山大神那兒喊冤去。

  別在這兒攪得人心神不安,睡不好覺!”

  這一腳,倒把范雎踢得更清醒,微弱地哼哼道:

  “大哥,我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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