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廷上宣布的裁軍名單上,第一名便是公子虔。
需要上交的人員、裝備也最多,將近五千,相當于國家常備軍的十分之一。
宣布完名單后,又毫不客氣的限令他們把應交出的武裝三日內各自送到指定營房。
延期按違旨處理。
公子虔第一個表態:
“商大良造,你的統計數字太不準確,我只有二百護衛,往哪兒給您找好幾千去?
現招三天也來不及。”
商鞅毫無表情的說:
“有沒有這些人可以到你家去就地點驗。”
公子虔差點兒蹦高:
“你敢抄我的家?”
“必須時可以強制執行!你交是不交?”
“沒有!”
“那好,請主公下旨,馬上就去你家!前邊帶路吧!”
“馬上?馬上不行!我、我現在犯了心絞痛,得回去休息幾天。”
“那好辦,我們可以護送您回去,順便拜訪貴府,以免您自己帶病回家讓主公不放心。”
不容他再說,商鞅捧著孝公的令旨轉身下殿。
由于自幼驕縱,嬴飛的脾氣比他老子還急躁,一聽說要點驗自己的兵馬,蹭地站起來:
“這是我們的私有財產,既沒犯抄滅之罪,你憑什么查驗?”
“我奉主公令旨!”
“父親,他拿的是真的嗎?”
公子虔一咬牙,反正已到了自己家里,跟他耍賴,商鞅也奈何不了自己,便喊道:
“是這奸賊蠱惑主公騙來的!”
嬴飛冷笑:
“如此,就等我們向主公解釋清楚后再說吧,送客!”
沖出一群武士竟把商鞅等推搡出府外。
商鞅仍然很平靜:
“嬴飛,你越走越遠,已經嚴重犯法,交出武裝,還可赦你無罪!”
嬴飛從來就不知道世上還有“法”,拔出劍來指著商鞅:
“赦我無罪?少放屁,再不滾我就宰了你!”
“對!宰了這狗娘養的,大家都干凈!”
身后閃出甘則也指著商鞅幫著罵。
原來他剛接到“服役令”,窩了一肚子火,跑到嬴飛這兒來訴委屈,恰好趕上。
商鞅的衛士們忍不住了,也紛紛拔劍,嬴飛毫不畏懼,大喊一聲:
“來人!”
大門中立刻涌出數十手持兵器的武士,商鞅冷冷地盯住他:
“嬴飛,你要用武力抗拒執法?”
“抗拒執法怎么啦?宰了你也不過挨頓罵!”
“太狂妄了!休怪我執法不容情!出來吧!”
隨著這聲召喚,大將司馬錯率領一隊人馬從府側轉出。
原來商鞅已估計到對方將用武力抗拒,早已派心腹大將司馬錯帶兵先把公子虔家秘密包圍。
只等這聲令下。
不料,嬴飛和甘則都是以武斗為職業。
打架不要命的“主兒”,更沒把司馬錯這樣的“小兵”們放在眼中,他倆竟從身邊抓過長戈朝司馬錯攻來。
司馬錯揮刀一擋,蕩開嬴飛。
那甘則的武藝卻是高強,戈尖不為所動,仍然直奔司馬錯臉上刺來。
司馬錯已無法抵擋,只好將身子一矬,躲過頭,卻被刺掉盔纓。
司馬錯出身于士兵底層,在戰場上血拼十幾年。
功是立了不少,但因不是豪門子弟,又沒有后臺背景,所以升遷到裨將就只踏步不再前進。
商鞅執政后,手下需要一批忠于自己的力量,當然只能到中、下層去找。
這里面也確實蘊藏著許多英良俊才,商鞅把他們越級提拔,雖然暫時人數不多,實力卻相當強。
若論武功,再有兩個甘則也不是司馬錯的對手。
但,盡管有商鞅撐腰。
坦率的說,習慣勢力仍使他不敢對“貴公子”們真下殺手,不想對方卻是毫不留情。
古代人對冠帽、盔纓都非常重視:
如子路(孔門師兄)在魏國作戰時被砍掉盔纓,老先生為了維護形象,竟放下武器撿起盔纓想重新系好。
結果,盔纓雖系牢,自己卻在這個過程中被殺死(子路結纓而死)。
憤怒的司馬錯放下顧忌后,一刀便把甘則從左肩斜著劈開。
嬴飛這才知道厲害,回身便逃。
一箭射來正中腿窩,撲地倒下,被生擒活捉。
公子虔見兒子被捉,急忙放下架子哀求:
“大良造,手下留情。”
商鞅的態度依然那么平靜,冷冷地吩咐:
“把你的私兵按規定交出,然后上朝領罪。”
公子虔以為服從命令交出武裝就算沒事兒,誰知商鞅卻要執法到底,奏請孝公免去他的官職后,仍要追究他的罪責。
按“刑法”對他執行“劓刑”,割掉鼻子;
更讓他痛苦的是兒子嬴飛因犯五大死罪而被砍頭,與甘則的頭一塊兒掛在城門上示眾。
本來還應抄沒家產,廢為庶人,還是秦孝公嬸娘親自求情,才沒做絕,甘龍卻沒有這么幸運……
太子駟的岳父在都城開了許多客店,遷都必將遭受巨大損失,所以非常不滿,跳著腳大罵:
“遷都害國……”并且上躥下跳、煽風點火,在暗中甚至公開阻撓遷都工作。
他被拘捕后,太子駟卻公然站出來,宣稱自己是幕后主使,無論是真是假,都表明了太子駟的立場。
太子是國之儲君,不能用刑。
但他的老師要負“對學生教育不力”的責任,照顧到“太師”的年齡,決定予以薄懲。
于是公孫賈被處以黥刑以示眾,老頭子從此羞出見客,一怒成疾,終于郁郁而死。
第二刀砍向地方豪強惡勢力:
他們雖然地位不顯赫,卻數量眾多,遍布城鄉各地,欺壓小民,為利爭斗,是造成社會不穩定的重要因素。
頭上卻又都有保護傘,相互勾結、盤根錯節。
各級官吏甚至還要求得他們的“保護”才能坐穩“郡、縣”的交椅,混口飯吃。
否則,輕則丟官,重則喪命,一家老小都性命難保。
商鞅通過深入調查,向秦孝公遞上了一個“數逾千家”的處決名單,孝公看了卻不禁頭皮發麻:
“殺的是否太多?”
“主公,除惡務盡,不留死灰復燃,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孝公默然,于是渭河之濱哭聲震天,尸阻河流水盡赤……
高官權貴、地方豪強在這樣嚴酷的鎮壓下,誰還敢反對“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