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境況
自家就是個泥腿子,沒后盾幫不了兒子,現在他自己抓到機會遇到了貴人,他們不該耽擱他,可家里兒媳怎辦?
她沒有犯錯不說,還懷著他的大孫子呢。
他們旺家不能失了良心啊!
旺有道與兒子旺正好此時正好坐在同一條長凳上。
他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家汗,若無人理他,他能傻坐著半天也不吭一聲。
在他看來,旺家現在怎么做都不行。
指望他拿個主意,那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旺正好沒有旺正財心大,從京城趕回來他就沒舒心過。
他覺得除非嫂子退讓,不然這事沒法解決,可嫂子是原配呢,為什么要退讓?
古氏與妯娌成氏平時在外表現就是個老實本分的,這會雖坐那不吭聲,可兩人心里卻同時打起了小九九。
她們二人有個共同點,這輩子都難在了子嗣上。
此時也共同關注著兒媳或侄媳肚子里的那塊肉。
古氏過門三年才懷上,生了旺正勤難產差點去了,從此身體落下毛病不能干重活,也絕了生養的機會。
這讓她在婆母那里抬不起頭,一直夾著尾巴做人。
她在昨天還慶幸著兒媳比她強呢,這剛圓房就懷上了。
這段時間,她成天的做美夢,夢里,有好幾個小孫子圍著她不停的叫奶奶。
如果換兒媳,兒媳肚子里的孫子該怎么處理?
而大房成氏,十八歲進的門,三年后才生了個女兒,又過了六年才生下唯一的兒子旺正好,比旺正勤還小了一歲。
她難在了子嗣上,沒想到兒子子嗣同樣的艱難。
旺正好十七歲結的婚,兒媳進門到現在快三年了,一兒半女都沒有。
再翻年她就五十了,別人家這年紀都操心孫子婚事了,可她的孫子在哪兒影子都沒有。
所以她對這好生養的侄媳婦尤為看重。
之前想著,如果侄媳能多生,她得好好奉承弟媳,也能早點過繼一個。
現在嘛,估計不需要了。
如果休妻,孩子總會留下吧?那到時……
想到這她不由心熱起來,孫子!可能不遠啦!
族長夫人竇氏忙來忙去好一會,探頭發現他們居然還沒想出解決的辦法,忍不住抬腿進了屋。
“財子,你說那大官知道咱們正勤有媳婦,之后還是想把女兒嫁過來?”
旺正財:“娘,出事當天正勤就到云家解釋過娶妻事實了,但云家老爺還是決定讓正勤兄弟多想想。
你想想,什么叫多想想?
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人家,如果是琴兒、語兒遇到這事,你說怎么辦?”
竇氏想了會,“自然正勤想娶,云家又同意,他們有要求什么時候過禮嗎?”
旺正財:“沒有確定日期,只說讓正勤確認好就趕緊來提親。”
竇氏看了眼自家漢子沒作聲。
族長知道媳婦有時有急智,問道:“你有什么就說,啰嗦什么!”
竇氏:“這正勤媳婦已有四個多月了,再有四月也差不多能生了,這生產一門誰能保證沒問題呢?”
族長知道媳婦未盡之言,即使不專門去害,還有不少娘們沒踏過這道坎呢,更何況……
旺有柱一聽急了。
“不行!大人孩子絕不能出事!
不然如果大人沒了小的留著,而勤子短時間內又很快迎娶大官家的千金,誰都會說是我們旺家給害的!
咱旺家本就對不起兒媳,親家為了救兒子命都沒了,咱可不能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啊!
難道你們忘記當時成親時的承諾了?
這附近十里八鄉,大家可都盯著我們看呢!
還有,萬一兒媳出了意外,那勤子可是要守孝半年以上的,那大人能同意?
他能委屈自家閨女到咱家做個填房?那到時可就不是娶親了!”
族長聽了不作聲,心里罵娘,這真是個死結。
無論休還是離或侄媳死都不可為,不然全族人都得抬不起頭讓人罵。
這侄媳,還是自己帶著全族人敲樓打鼓的給請回來的。
可如果保住侄媳,勤子那又不能不管,那可是旺家一族的前途啊。
竇氏見自己提的方法沒人理睬,就出去做飯了。
商量這么久,這都快午時了。
一群大老爺們想不出一點法子都在這干耗著干嘛?
她覺得自己想法不錯,人死了還有什么說頭?
“爹,弟媳知道我們回來了吧?”
旺正財看大家商量這么久都沒有辦法,不由得提醒。
旺有田聽了默不著聲,這兒子與侄兒昨天晚上到家的,路上難免有人看到。
而且上午家里又來了這么多人,都知道正勤中進士了,這事瞞不了人。
“下午一起到有柱家,把這事跟正勤媳婦講講。
這左不行右不行,還是要把事情攤開來講!”
他說完,在凳子上使勁磕了磕煙嘴頭。
其余人也沒什么好說的,也起身先后回家了。
旺有柱走在最后,心事重重的。
他內心還是偏向兒媳多。
兒媳婦雖然不是官家千金,也沒有豐厚的嫁妝,可人品卻不差。
他們老旺家可不能欺人太甚啊!
為了正勤,兒媳家可是搭上了兩條人命。
自從娶到兒媳,村里、鎮上、乃至縣里都有不少人盯著看呢。
他那位親家公,打小就是遠近聞名的天才,是附近十里八鄉最好的先生,是鎮上五秀才之首,更是本鎮唯一的稟膳生。
他是趙家乃至本鎮的驕傲。
要不是雙親接連去世持續守孝六年,說不上他早就中進士了。
出事那年,他本來要下場參加鄉試的,不說十拿九穩,七八成把握還是有的,結果卻在臨考前半月為了救兒子喪了命。
因為兒子,很多看好他教學的家長、學子,都恨上了自家。
自家怕被人報復,也為了報恩,當時可是動員全族大操大辦的。
親家公的親朋故交同窗好友可不少,當著他們的面,旺家族長承諾一定會善待孤女。
之于如何善待,那時他可是拍著胸脯放下大話,請他們看著旺家人是怎么做的。
兒媳進門才五歲,家里也不讓她干活,就把她當作小姐嬌養著。
去年秋,兒媳十五及笄了,與二十的兒子在年底時舉行儀式圓了房,正式成了旺家婦。
如果兒子兒媳沒圓房,本就把兒媳當作閨女嬌養的他,此時只要找個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也就是了,可現在呢?
不能休兒媳,不然是忘恩負義。
不能貶妻為妾,因為犯律法。
兒媳是原配,她懷著的是嫡孫,他不能對不起他們。
今天本該是個高興的日子,本該放爆竹慶賀的…
旺有柱邊走邊想,他們老夫妻倆忙合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出息中了進士,家里又添丁進口,日子眼看著有了奔頭,這怎么就出了叉子呢?
在族長家談話時,話題人物旺有柱兒媳、旺正勤妻子趙慧,這會也正等著他們的決斷呢。
此時的趙慧早就不是原來的趙慧了。
旺正勤初八出發趕考后,原主趙慧就一直打不起精神來。
有天走路時沒注意腳下,被門框絆著摔倒了,巧合的是,正好摔到了后腦勺,當時她就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變成二零二零年穿來的趙慧了。
因為人暈了,旺家人還是很慌的,當時就找來了大夫給她看診。
其實,穿來的趙慧在大夫到來前就醒了,不過還沒等她緩過神呢,卻又被大夫的話給嚇得暈了過去。
因為她居然聽到一件非常可笑又極其可怕的事,那就是她一個男朋友都沒有的未婚女,居然成了個孕婦,還快兩月了!
不管是穿越還是未婚有孕,她都承受不住,華麗麗的被嚇暈了。
然而,不管她是否情愿,都改變不了她穿越懷孕這個事實。
她無法逃避,還得親自去面對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老天爺啊,你這是讓我跨越戀愛直接結婚生子啊!那你就不能行個好,直接讓我喜當媽不更好嗎?”
只要想到肚子里多塊肉,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只覺得蛋疼。
她渾渾噩噩的胡思亂想,一直打不起精神,頹廢的過了兩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慢節奏鄉村生活。
旺家人只以為她是懷孕導致,也就由著她了。
趙慧雖然接受了原主的記憶,可她一直沒怎么在意過,也沒多花心思去梳理旺家的親友近鄰。
她人都在這了,急什么啊,該了解的遲早都知道。
旺家四口人,前身夫君趕考去了。
在這個家里,她不用伺候丈夫,更不用伺候公婆,反而是公婆掉過頭來照顧她。
前世活了二十多年的單身狗,有爹娘卻等于孤兒的她,居然在這古代過上了安逸日子,天天被人照顧著,再也不用自己出去打拼了。
雖沒網沒手機,有點無聊,卻還算舒心。
公公是個老實巴的鄉下汗,整日只知道忙著農活。
本該是天敵的婆媳關系,不管是原主還是她,卻都沒被磋磨過。
就看便宜婆婆這段時間行事來說,為人還算過得去。
最明顯的,就是她的臉也不繃著了。
對比記憶中樣子,真的是好太多了,不了解他們關系的人,說不上還以為她是對方的女兒,忽然對她關懷備至起來。
她想,可能是為了孫子。
只不過這便宜婆婆功夫還不到家,有時又莫名的對她很冷淡。
她也煩不了,既來之則安之,再不滿意她也改變不了,畢竟生活還得繼續。
她強迫自己慢慢的習慣,估計熬著熬著就熬習慣了吧。
可當她終于邁過心坎,準備在老旺家好好活下去時,原主留下的信息卻又炸暈了她。
她想安心的繼續做個鄉村婦,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這原身,居然是個孤女!
而且她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三代以內直系血親,除了外縣一親舅、遠嫁一親姑外,她居然再無近親之人了。
這在現代都是很少見的,更別說沒有計劃生育的古代了,居然比小說還要離奇。
好奇之下她開始搜尋原主記憶,就怕哪天她穿得久了,反而徹底忘記原身身上發生過的大大小小事件了。
可等她理清原身及其家人生平時,她恨不得一頭撞死,說不上還能穿越回去。
因為她發現,這劇情赫然是為了一個鳳凰男逆襲成為一品太師而寫的。
此時他還處在科考路上,是他發跡的初始之路。
而原主趙慧及其家人,早就淪落成炮灰了。
這原主親奶子息艱難,好不容易平安生下原主父親后,又過了好幾年才二度開懷,懷上了原主小姑。
可當她快生產時,卻不小心的摔了一跤,臍帶繞頸,難產了。
這要是閣現代,破個腹就能解決,但這是在醫療條件極其落后的古代。
就是尋常孕婦生孩子,那也是腳踩生死門了,更何況她還遇到了難產。
好在親奶命大,在用盡家里所有錢財后,她居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她雖難產還遇上了大出血,但卻是幸運的,因為親爺舍得砸錢,最后母女平安。
可惜,難熬的日子跟著來了。
她這次生產血虧得厲害,留下了病根。
就是好生養著,也最多再熬幾年,大夫直接讓家里人提前有個心里防備。
這些,親奶奶是不知道的。
她雖難過她只是生個孩子就耗光了家里銀錢,可好死不如賴活著,她與女兒總算得了命,還是很高興的。
可這高興勁兒也沒過多久,她之后就發現,她居然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人,就連尋常的家務都干不了。
不僅如此,家里還得請人專門照顧娘倆的生活起居,要不然當家的就出不了門做不了活得不到工錢。
而她耗光心血生下來的女兒,也羸弱不堪,得萬分仔細的養護著,要不然一個小小的風寒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恨自己沒用,生個孩子耗光家財不說,還把自己及家人都給坑了。
她懊惱卻改變不了現實。
她覺得她該死,卻因為家人,她又舍不得去死。
她就這么煎熬著,居然出乎意料的熬到了原主父親滿了十六歲。
聽說兒子中了秀才,前一刻她還笑著,可后一刻,她居然含著笑離奇的離開了人世。
她沒遺憾的去了,卻留下傷透了心的倔強老伴兒,那就是原主的親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