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著10個人的病房就像桑拿房一樣,就連一向都很注意形象的鐘子期,此刻也是滿臉的汗水。
有些日子沒打理的頭發濕噠噠地黏在鬢角,就連那對好看的眉毛也服服帖帖地黏在眉骨上。額頭不停地滲出汗水,讓那張白凈的臉看著就像是出水芙蓉一樣,通透又明亮。那雙眼睛更像是被水洗滌過的水晶,干凈得幾乎要發光。
如果不是身上的病號服和臉上戴的口罩,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這個人應該是在拍攝沐浴乳廣告。否則一張汗涔涔的臉,怎么不會讓人有種邋遢的感覺,反而讓人眼前一亮?
相比之下,病房里的其他人就沒有那么賞心悅目了。
林青就像是剛剛打了一場激烈的拳擊賽,連病號服都濕透了。郭立銘簡直就像是在淋雨,就算不斷地去擦汗,總是有幾滴漏網的汗珠滴進他眼睛里,落在他這個時候不停敲打的筆記本鍵盤上。
雷虎和洛斌也盡量保持一定的距離坐在床上,也都是濕透了的狼狽模樣。
對面的趙主任也沒有好到哪去,整個人就像是大病了一場,臉色鐵青,眼底還有深深的黑眼圈和厚厚的眼袋。
其實他們早就接到了院方的通知,知道這一次大規模的患病是一種寄生蟲引起的,不會在人和人之間傳播,更不會通過飛沫傳播。
但為了審訊效果,只有這間病房的空調還處于關閉的狀態,只有這間病房里的人還在戴著口罩,苦受煎熬。
趙主任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天這樣被對面的幾個人審訊了,也不知道自己拿起的這杯水,是今天喝下的第幾杯水。
洛斌將平板再一次推向趙主任,上面是兩個人的照片。
一個人看起來有40多歲,另一個人看起來年輕一些,但也有30歲了。
“認識這兩個人嗎?”
“見過幾次,是秦老板另外一個漁場的員工。他們兩個怎么了?”
“你們之間有沒有什么工作上的往來?”
“工作?嗯……我們的產品不太一樣,他們主要是做養殖鮑魚的。以前,也就是咱們這片還沒規劃的時候,好像都是自由捕撈的,經常要下海去,閉氣啥的挺厲害的。他們倆咋了?”
“哦,沒什么,他們現在也住進這家醫院里了。”
這兩個人就是那天夜里,林青等人在水庫目擊到的兩個蛙人。雖然那天夜里太黑,他們也沒有和這兩個人正面照過面,但鐘子期還是把那天夜里的事講給了雷虎。
在知道宋木是芙蕖島宋家的人后,雷虎等人就對宋家旗下的幾個漁場和工人進行了調查。
可這些人大多不會潛水,對曲濱市最近最引人關注的社會新聞也都不怎么了解。再通過調查這些人6月18日晚10點到11點這段時間的不在場證明后,排除了所有人的嫌疑。
后來鐘子期從宋木母親那里了解到,那座隔仙島屬于秦濤,雷虎等人又立刻針對秦濤手里的幾家漁業公司進行調查。
這一次他們很快就鎖定了兩個嫌疑人。
其實他們也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雷虎一亮出自己的警察身份,那兩人就開始眉來眼去的,接受問話的時候也一直不敢去看警察,回答問題也總是支支吾吾的。
“會潛水嗎?”
“啥?”
那人搔了搔頭,好像沒聽清楚雷虎的問題一樣。脖子一直縮著,眼睛也是左看看右望望,手里還不停地擰著擦汗的毛巾。
“潛水,你們不是做鮑魚養殖嗎?會不會潛到水里,就是下到水里面去撈鮑魚?”
這一下那人沒法繼續裝作沒聽見了。
“哦,以前會,現在不會了。喏,你們看,這么大個池子,也不深,都沒不到膝蓋。”
攥著毛巾的手趕緊劃向了廠子里面的一個個養殖池,雷虎也不去看,繼續盯著他。
倒是鐘子期,就像一個來參觀的孩子一樣,正拉著一個工人問東問西。
“你們這個廠子,晚上有人值班嗎?”
“有啊,但不用一直盯著。現在這里,你看,那邊,那邊,還有那邊,都是監控,我們就在宿舍里面盯監視器就行了。還有你看這。這些感應器可先進了,水溫有什么變化,或者是水受到了污染什么的,就會馬上發送信號,我們就在宿舍里的電腦上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什么問題,也就能馬上解決了。”
“哦,那真不錯。那你們值班都是怎么安排的啊?”
“我們都是兩人一組,一個睡前半夜,一個睡后半夜,第二天早上下班就不用再出來了,后天開始正常上班。”
“你們一個月能輪幾次夜班啊?”
“最多2次。”
“上個月的值班表你還留著嗎?”
“有啊,你等會。”
那人取出了手機,按了幾下就交給了鐘子期。
那是一個日程管理類的軟件,需要用工號和密碼登錄,這樣就能看到自己的排班情況。
“能看別人的排班嗎?”
“點這就能看。我們有的時候要調一下班,就到這來找。”
那人點了一下,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張縮放的表格,是7月一整個月的排班情況表。鐘子期放大了表格,直接去找6月18號那天的排班情況。
“你們宿舍里有監控嗎?”
“沒有,但是門口有。”
“監控都是從你們宿舍里就能控制嗎?”
“倒不是。我們宿舍里的電腦只能控制養殖場里的監控。但是主監控室在我們辦公室主任那間屋子里,然后我們老板也能隨便調監控。上次老六,就是那邊正在被雷隊長問話的那個,就是在宿舍里叫了個女人,就被老板發現了。要不是看他算是這的技術員,老板早就把他給開了。”
“上次?你還記得是哪次嗎?”
“記得啊,就端午節過完。老六沒結婚,端午就跟小張一塊留在這里值班。這倆人不干正經事,竟然敢花錢叫人到這胡來。宿舍門口的監控拍得可清楚了。”
那人又把小張指給鐘子期看,是那個正在被洛斌問話的人。
“小張和老六關系很好嗎?”
“能不好嗎?以前小張就跟著老六,一口一個哥的叫。倆人都是一個地方的,打小就在海里混,這不工作也都找到一起來了。”
“哦~這樣啊。你們這的鮑魚可真大,一年能賣不少錢吧?”
“那可不,我們這的鮑魚母那可都是純天然的,都是老六和小張倆人下海撈回來的。后期的育苗啥的,也都是他倆負責。”
“這么厲害,他們潛水的裝備是不是很酷?”
“嗐,不是你在電視上看到的那種專業的裝備,都是他們自己弄的,老設備了。以前他倆下海撈鮑魚都是靠那個。再說了那一套專業的裝備得不少錢吧?老板可不會舍得給他們花那個錢。”
“這不應該算是辦公必需品嗎?公司也不給買?出事了怎么辦?我聽說潛水挺危險的。”
“對別人來說可能危險,對他倆可不會。他倆都敢裸潛,不過不會進太深的地方就是了。”
“那他們的裝備都放在哪里啊?拿回家嗎?”
“那破爛玩意丟在你眼前都不會有人拿,就在宿舍的柜子里,我帶去你看看吧。”
“誒?可以嗎?”
“沒事,我們那柜子也不上鎖,也沒啥貴重物品。”
“那……就麻煩你啦。”
“跟我還客氣啥,配合警察工作那不是應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