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抓捕歸案
“姓名?”
“崔鵬博。”
“年齡?”
“20。”
“為什么殺你爸?”
“沒,沒想殺他。他,他是我爸,我,我怎么可,可能殺他嘛。”
崔鵬博兩百多斤的人擠在椅子里早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混著鼻水,臉上黏糊糊的一片,眼睛又紅又腫,就像是黏在肉餅上的圣女果。郭立銘扔了一卷紙給他,很快就被用光了。
“再問你一次,為什么殺你爸?”
根據(jù)楊姐提供的線索,崔鵬博一家應(yīng)該是逃到了寧安市的鄭麗娟家里。也多虧了崔鵬博逃竄到了寧安市,鐘子期才能名正言順地在禹寧市的同事來溝通前,派人去抓捕。
郭立銘帶著人找過去的時候,一家人正圍在桌子上大快朵頤,桌上的魚、鴨、豬肉豐盛得讓人懷疑是不是在過節(jié)。崔鵬博手里正抱著一個和他臉一邊大的豬肘子啃著,臉上、手上全是油。看到郭立銘的時候還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真沒殺!嗚嗚……我怎么敢殺人,而且,而且還是我爸。”
“那你跑什么?”
“我沒,沒跑。是我姨姥,姥叫我過來玩,玩的,不信,你可以問,問她。”
“是嗎?那你倒是給我講講,你姨姥姥是什么時候叫你過來玩的,你最后一次見到你爸是什么時候,那個時候你爸是什么狀態(tài)。”
“我,我想想。”
“這還用想嗎?就今天發(fā)生的事。”
崔鵬博用肥碩的右手卷起郭立銘丟給他的新一卷紙,在手上纏了兩圈然后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就團成一團扔到一邊。一卷紙又被他用了一大半,但他的眼淚好像總也流不完。
“我,我姨姥姥是半個月前,也就是6月末的時候給,給我打的電話,叫我們過去玩。那,那個什么,我不是因為倒霉被人坑,坑了,進去待,待了幾天嗎。”
崔鵬博說著說著也不哭了,說話也變得利索起來。
“然后我姨姥姥就心疼我,想讓我過來玩玩,散散心,再叫我表哥給我安排個工作啥的。但是那啥,死老頭子……不是,我爸他死活不讓我出門,就讓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然后不知道怎么了,他昨天突然同意了,我們就想著那就坐今天的第一趟車過來。沒想到,下午的時候你們突然闖進來,還說什么我殺了我爸?怎么可能嘛,我怎么可能殺他嘛,把他殺了對我有什么好處?”
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崔鵬博撐開紅腫的眼皮看向郭立銘。但在碰到郭立銘瞪過來雙眼,又趕緊把頭低了下去,整個人又縮進那張椅子里。只可惜椅子太小,崔鵬博又太大。
“好處?”
“對啊,你們鎖定嫌疑人不都是先從作案動機來的嗎?就是這個人死了,誰的利益最大,誰就最有可能是兇手,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啊。要我說,殺他的肯定是那個王老癩。就村頭滿臉癩子那個。他一直在追我媽,三天兩頭就往我家里跑,結(jié)果我爸來了,他就生氣了,就把我爸殺了,以為我媽就能跟他了。對,就是這樣!”
說著這些的崔鵬博和剛才判若兩人,臉上沒有一點傷心的樣子,就好像剛才哭得稀里嘩啦的那個人是另一個人一樣,只是那雙眼睛還紅彤彤的腫著。
“既然是你姨姥姥邀請你們?nèi)ネ妫瑸槭裁床粠夏惆忠粔K去?”
“是他自己不想去的,說是地里頭活多,干不完秋天就沒菜吃了。我就搞不明白,他干嘛要回來啊,還一點錢都沒帶回來。他不回來,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嘛。之前的活干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咋想的。”
“你知道你爸干什么活嗎?”
“咋不知道,就是在一個島上撈海鮮嘛。成天吃香的喝辣的,龍蝦鮑魚免費吃,凈享福了。那工資還挺高。哥,你說,哪個傻子會辭了那么好的工作啊。都快50的人了,一點都不懂事……”
說著這些話的崔鵬博,像是被按下了什么開關(guān)一樣,一大串抱怨的話沒完沒了的從那張嘴里冒出來,還越說越氣憤。到后來像是語言已經(jīng)無法充分地表達(dá)他的憤怒,兩條胳膊靈活地在空中飛舞,叫人一時間完全忽略了他的體重。
“哥,你知道嗎?我長這么大他可是一天都沒養(yǎng)過我。我媽說,在我還是小娃娃的時候他就跑出國享福,一分錢都沒往家里寄,都是我媽和我姥姥辛辛苦苦把我養(yǎng)大的。我媽說他肯定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所以才會不管我們的死活。還有,你能想象嗎?他竟然有臉回來找我們,而且真是一分錢都沒給我們帶回來,就成天在家蹭吃蹭喝的,嘴上還一直不停地說那個國外有多好,海鮮有多好吃,風(fēng)景有多美,還說就連水都特別好喝,空氣就更不用說了。你說他要不要臉?”
“別說廢話,你就先說說,為什么今天凌晨5點的時候,你家鄰居會看到你衣服上全是血的從家里跑出來。”
“怎么能是廢話呢?我這是在給你講事實。而且,你知道嗎?我都不知道他又在外面闖什么禍了,昨天有倆警察都找到我家里來了。要我說,可能他在外面得罪了人,逃到家里來的。警察能找來,保不齊那些人也能找來。對,可能就是那些人殺的。”
“你剛才不是還說是王老癩殺的嗎?怎么又扯上別人了?”
“我這是在積極配合調(diào)查啊……”
審訊室的門突然從外面打開,崔鵬博的話也被打斷了。進來的是鐘子期,崔鵬博看到他的時候,那眼睛里沒來由地涌上來一股自信。
“就是他,昨天來找我爸的就是他。有什么問題你問他,他肯定比我還了解。警察哥哥,你告訴這個警察,我爸他到底干了什么犯法的事,你為什么會追到我家里來!”
崔鵬博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鐘子期,激動得臉上都都笑開了花。
郭立銘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鐘子期進來了,就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卻被鐘子期的一個眼神阻止了。審訊室的門也沒有被關(guān)緊,留了一條細(xì)縫。通過那條縫,崔鵬博都能看到有人影來來回回地晃動。
鐘子期走到桌邊坐了下來,他低頭去看崔鵬博。
“那你能和我說說,你剛才嘴里說的那些人是誰嗎?”
“誰?你說我爸在外面得罪的人?這我就不咋清楚了。你是沒見他剛回來的時候那個樣,就像是個從水里逃出來的水鬼一樣,我還以為是哪個乞丐跑到家里來要飯了呢。”
“崔哲……你爸真的什么都沒跟你說過嗎?”
崔鵬博用那粗大的食指撓了撓太陽穴,眼睛向上翻著看了一眼鐘子期,又低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右手握成的拳頭砸在左手手掌上,然后抬頭對上鐘子期的眼睛。
“他倒不是直接和我說的,是晚上做噩夢說夢話。你知道嗎?人說夢話的時候,還能跟人對話呢,比那什么吐真劑還好使,問啥答啥。”
“是嗎?這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那你給我說說,你都問了什么?”
“我問他為啥回來。他說再不回來就永遠(yuǎn)回不來了。我就問他為啥回不來,他說那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說那島就是地獄。然后我又問他,他咋知道的,他說是他親眼看到的,看到有人吃人。我問他是誰,他就死活不肯再說了。可能是睡死了吧。唉……他剛回來那一周成天喝酒,睡的時間比醒的時間還多。要不然我也不會為了照顧他,不早點來我姨姥姥家玩啊。這不,這幾天他總算清醒了,知道要下地干活了,我們就放心地把他留在家里了嘛。我要早知道他會死,就會帶著他一起來玩了。”
崔鵬博嘴上說的誠懇,眼睛里竟然又一次彌漫上水汽,不到一秒鐘就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