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市刑偵支隊,第一小隊的林青,之前給你打過電話。”
戴奇鈞穿著睡衣,頭發因為剛剛睡醒還有些蓬亂,就連眼睛也有點睜不開的樣子。
他昨天沒有在酒吧出現,據說是回老家掃墓去了,因為接到酒吧店長的聯系,這才連夜開車回了寧安。
戴奇鈞把林青請進了門。
這個兩層樓高的房子位于東郊的一個別墅區,開車到酒吧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里面的裝修一看就是請了專業的團隊,沒有一點屬于他的風格。
戴奇鈞請林青坐在一樓的客廳,從廚房取來一瓶礦泉水遞給他,從桌上抽出一張濕巾胡亂地擦了擦臉,然后打開自己的那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
“你說,是來問4月1號那天的事的?”
“4月1號聚會這件事,還記得是誰發起的嗎?”
聽到林青的問話,戴奇鈞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似乎是在回憶那天的事情。又或許只是他還沒有睡醒在發呆。
“應該……是我吧。一般那種事都是我張羅。”
“應該?能再仔細想想嗎?4天前的事,仔細想想應該能想起來的。”
“你們不會是真的懷疑明輝綁架了張敏吧?那我可好心提醒你,你這是在浪費時間。”
“為什么這么說?”
戴奇鈞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又眨了眨眼睛,把蓄在眼眶里的淚水擠開后,拿濕巾擦了擦才開口。
“因為根本沒必要啊,他可是周明輝啊,想要什么沒有?就算張敏長得是不錯,但最后明輝那種人要結婚還是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張敏不行。”
“這是你的猜想,還是周明輝自己說的?”
“這還用他說嗎?在學校的時候,他倆就沒發生什么,畢業了以后就更沒有什么交集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肯定地說,周明輝和張敏在離開校園后沒有任何交集。
但無論是周明輝手機里的照片,還是他的母親,都在證明他和張敏有著一定的聯系,如果不是偷拍,甚至有可能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與周明輝同公司的齊景曄,在看到周明輝的手機屏保后并沒有表現出驚訝來看,他可能也是這么認為的。
戴奇鈞的證詞還真的是一個意外的收獲。
“可據齊景曄所說,張敏就是周明輝的女朋友。”
“嗨,你聽他瞎說,那都是他為了接近那個莫小艾瞎編的。”
戴奇鈞把腳放到茶幾上,右腳搭在左腳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癱了下去。
“你還記得4月1號的聚會是誰發起的嗎?”
戴奇鈞翻了個白眼,顯然是對林青反復提問感到有些不耐煩。
“都說了是我了,我肯定,很肯定!”
“那你還記得在聚會的途中,林青有沒有離開過嗎?”
“肯定有啊。誰還沒個三急了,喝那么多酒,肯定是要上廁所的啊。”
“那他一共去了幾次,每次去了多長時間還記得嗎?”
林青依舊不急不緩地問道。
戴奇鈞的眼角跳了兩下,不知道是在強忍著不去翻白眼,還是只是神經反應。不過看到戴奇鈞將兩只手交握在腹部,干脆把眼睛閉上,林青就肯定他是在忍著不對自己翻白眼了。
“我又不是韓明宇,我記那些干什么?”
話一出口,戴奇鈞突然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眼仁無處安放左右搖晃,再后來他干脆站起身向廚房走了過去。
林青也跟了上去他。
他的廚房很特別,整個地面都被抬高了,在操作區域外,靠近客廳的這一側還有一個小吧臺,吧臺外側擺著4個很像酒吧里會使用的那種高凳。
林青停在了吧臺外側。
戴奇鈞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廚房,東張西望著,一會打開這個櫥柜門,一會打開那一個,又突然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等到他再次站起來的時候,手里就多了一個小小的咖啡機。看來他是想要煮咖啡來避開林青的視線,或是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對他的不歡迎。
“那你還記得,最后你們分開的時候,周明輝是怎么走的嗎?”
戴奇鈞依舊背對著林青,到處找可以插咖啡機電源的插口。
“他們倆是一塊走的,明輝和韓明宇兩個人一……”
戴奇鈞把后面的話吞了回去,然后緊接著說道。
“那天韓明宇沒開車,而且他不喝酒,所以每次聚會都是他開車送明輝回去。”
“是韓明宇開車回去的?不是叫了代駕嗎?”
戴奇鈞終于轉了過來,正好對上林青的眼睛,也不知道是突然的轉身讓他重心不穩,還是因為發現林青追了過來所以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趔趄,倒退了一步,腰撞在了臺子上。
戴奇鈞揉了揉被撞的腰,又從冰箱里取出一盒咖啡豆和一瓶礦泉水,他將咖啡豆和水分別倒了進去。
“本來是叫代駕了,但后來給了點錢給打發了。”
“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不會。一般情況下都是韓明宇開車來,然后載著明輝回去,自己再開車回家……?嗯,但那天開的是明輝的車,我們從飯店去酒吧的時候是叫了代駕的。一開始韓明宇應該是想叫代駕送明輝回去,然后他自己再叫車回去吧。但那天明輝喝得太醉了,那司機沒法送人上樓。明輝那房子挺特別的,一般人進不去,只有韓明宇有備用鑰匙,所以最后還是決定由他送明輝。”
與平時的習慣不一樣,往往都是出了什么突發狀況。也就是說,那天有周明輝的車必須被大家看到的需要,即張敏被擄走的時候,周明輝的車必須要有不在場證明。
“你剛才說韓明宇不喝酒,是他喝不了酒,還是從來都不喝酒?”
一個不飲酒的人且檢測出攝入大量酒精——被注入高濃度的酒精——只要詢問熟悉他的人很快就會發現這個矛盾點,兇手(或韓明宇)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是為了給他減輕墜落帶來的恐懼?還是為了限制他的行動能力?
“本科的時候還能喝點,但從來都不會喝多。然后從國外回來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他喝酒了。”
“那他是只有在聚會的時候不喝,還是真的平時就滴酒不沾?”
戴奇鈞終于在被一堆雜物藏起來的墻面找到了一個插口,把咖啡機的插銷插了進去。他轉過身來倚在灶臺上,俯視著站在吧臺外側的林青。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幾年聚會的時候就沒見他喝過。”
從陳鈺的尸檢報告來看,墜樓死者患有疾病,他很可能是為了減緩疾病的發展,或者是為了配合醫生的治療方案,這才會拒絕飲酒。
現在看來,或許韓明宇就是在那個時期,在國外讀書或是回國后遭遇毒氣泄露后,患上疾病的。
“你還記得周明輝那天的狀態怎么樣嗎?”
“喝得挺多的,但也不至于不清醒,他從來沒有把自己喝斷片過。但那天……嗯,的確是有點比平時多了。可能是因為簽下大單開心的吧。”
不知道是戴奇鈞沒有特別留意,還是他本來就不是一個細心的人,并沒能說出周明輝當天到底是開心,還是緊張,亦或者是憂慮。只說出了可能的猜測。
咖啡機里開始傳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似乎是水在慢慢燒開。
不過酒吧的店長也說過,這幾個人去酒吧都是為了慶祝。但從鐘子期等人在尋找周明輝手機時看到的合同內容來看,4月份,周明輝還沒有正式簽訂任何一份合同,談不上要為什么慶祝。
而且從戴奇鈞的這段話來看,周明輝似乎對他也是含糊其辭,并沒有明確說明當天聚會的目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那天的聚會是他引導著戴奇鈞相信自己簽了大單,使他攛掇起那場聚會。
如果是這樣,周明輝有必要請,可能隨時都會拆穿謊言的齊景曄嗎?還是說,他是為了讓這個聚會和往常看起來沒有任何差別,他必須這么做?
那么,那這場聚會的真實目的,還真的有可能像白筱實懷疑的那樣,是為了給周明輝制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了。
“我聽說,你們四個人是大學的室友,那你也見過張敏嗎?”
“倒是見過。但我們四個不是大學室友,應該說韓明宇不是,他是別的院的。”
“那你還記得是在什么場合見過張敏嗎?”
戴奇鈞眼睛向上翻起,摸著下巴思考起來。畢竟畢業有段時間了,又不是自己在意的人,想不起來是正常的。
可以說,林青甚至都沒有期待能得到他的答案。
就在咖啡機里呼嚕呼嚕的水聲漸漸平息的時候,戴奇鈞的眼睛慢慢地落了下來看向了林青。
“我想起來了,那天是我第一次請客吃飯,碰巧在飯店碰到的。”
第一次,對每個人來說都具有一定的特殊意義,所以很多人都能夠記住自己的很多個第一次。
而戴奇鈞的這個第一次請客吃飯,卻偏偏遇上了張敏。這會是因為幾個人都在同一所大學讀書,所以有一定幾率發生的高概率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