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混亂的深淵里，一切都在翻滾沸騰，泛著濃郁黑氣的不詳氣息如潮襲來，伴隨著鼓噪低沉又瘋狂的擊打聲，駭人的嚎叫。

　　悲慘的世界，世界被徹底歪曲，晝夜不分。

　　人們在癲狂中毀滅，跪拜黑暗中孕育而出的神祗。

　　喪鐘敲響，一切歸于寂靜。

　　不可名狀的神祗俯瞰著大地，發出暢快猙獰的笑聲。

　　“呼……”

　　季川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自從他的祖父無故失蹤以后，他時不時就會做這個噩夢，足足持續了四年之久。

　　那個夢虛無又極度真實，仿佛親身經歷過一般，最后以他的視角俯瞰著世界滅亡，他的心里有一種荒誕又虛無的感覺，無盡的孤獨，永恒的寂靜。

　　這種感覺總讓他感到莫名的心慌。

　　此刻他正躺在網吧的真皮沙發上，四周都是路人打游戲的嘈雜聲，敲擊鍵盤的聲音，鼠標的點擊聲，混合在一起。這種環境下他居然都能睡著，大概他這幾天確實是很累了。

　　他的懷里，抱著一本古舊的紙質書。

　　這是不久之前，警察局在他祖父失蹤現場附近的海岸邊找到的，好在保存的還算完整，三天前寄了過來。

　　書名很怪異，名為——《深淵筆記》。

　　季川自幼父母雙亡，就跟著祖父一起過日子。

　　祖父是個大夏人，多年前不知為何帶著他來到了瀛洲，也就是這個遠離祖國本土的行政特區島。當年是個很出名的作家，收入也還算可觀，出版過不少靈異怪談小說。

　　這本《深淵筆記》卻不太一樣，首先是文體的性質偏向于收錄和圖鑒，而且還是用手寫的，但確實是祖父的筆跡，這點毋庸置疑。

　　季川從來沒聽祖父提起過，更不知道這筆記是什么時候寫的。

　　這幾天熬夜看完了筆記的內容，發現里面就是一些略有些詭異的都市怪談，記載了許多聞所未聞的怪物，以及習性特征等。

　　總體而言，有點類似于《山海經》。

　　季川也不知道祖父寫這玩意干嘛，十有八九是為了寫作而收集的素材。

　　印象里，祖父一直是個相當不靠譜的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時不時一個人往外跑，經常莫名失蹤。有次聲稱要去找六十年前的初戀女友，回頭就把他反鎖在家，一去就是半個月，硬是忘了家里還有個娃。他就愣是用剩下的饅頭蘸著豬油，硬生生茍活下來。

　　然后就是四年前，祖父又忽然表示，他五十年前最愛的前女友要結婚了，他必須要去打爆婚車的車軸，把他的新娘搶回來。

　　真的是夕陽紅愛情。

　　季川滿腦子問號，就看著已經八十七歲的祖父拖著行李遠去。

　　后來他就收到了祖父搭乘漁船失蹤的消息。

　　四年了，那騷老頭子再也沒有回來。

　　季川都已經高考完了，還是沒有那老家伙的音訊。

　　真不知道那老頭現在是死是活。

　　真坑。

　　這時候他的手機卻突然響起起來，有一條匿名的短信。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舊神嗎？”

　　神經病。

　　最近他不止一次收到這種垃圾短信了，也不知道誰的惡作劇。

　　季川連回都沒回，直接把短信給刪掉。

　　“疾跑一開！”

　　“閃現A接W接外圈刮接無情鐵手！”

　　“接A接任務管理器接AltF4，接退出游戲！”

　　只見旁邊傳來慷慨激昂的聲音，一個小胖子坐在電腦桌前一段操作，氣得直砸鍵盤：“都怪這群坑比隊友，害老子連跪！”

　　季川湊過去一看，頓時就樂起來了：“拉倒吧成有余，人家評分九分，你四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坑你？”

　　成有余黑著臉摘下耳機，回頭沒好氣：“靠，睡醒了？說好的高考完一起開黑上分，結果你就來網吧睡覺？”

　　季川晃了晃手里的筆記：“看書。”

　　成有余跟他是十幾年的兄弟了，看到那本筆記也就明白了，嘆了口氣說道：“這里面有你爺爺失蹤的線索么？”

　　季川把筆記扔在桌子上，躺在電競椅里無奈說道：“沒有。”

　　成有余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

　　季川在世上就只有祖父一個親人。

　　祖父失蹤以后，對他的打擊也很大，這些年他靠著家里僅剩的一些存款，還有自己平時打工賺的錢，勉強才撐到了高中畢業。

　　“畢業以后打算怎么辦？找你爺爺？”成有余好奇問道。

　　“上哪找啊。”季川嘆了口氣。

　　這時候他的手機里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世界末日預言！按T退訂！”

　　成有余眼尖，瞅了一眼他的屏幕：“這啥啊？”

　　季川聳聳肩：“不知道，最近經常有這樣的垃圾短信。”

　　“世界末日預言，而且還是直播？”

　　成有余就是那種特別好事的性格，立刻退出游戲，去網上查了查：“哎，直播居然已經結束了，剛結束五分鐘。”

　　直播間的標題是：北美著名女巫芬巴拉，預言世界末日！

　　一些來晚的觀眾，還在里面刷著彈幕。

　　還有些已經看完直播的，正在講解所謂的末日預言。

　　季川覺得很無聊，掃了幾眼就繼續看祖父的筆記去了。

　　成有余看著直播間里殘留的彈幕，愣了一下：“哦，原來是北美不知道哪里出來一個女巫，她預言四年后，也就是2023年就是世界末日，整個地球都會毀滅在一個舊神手里。”

　　“就這？”

　　季川撇嘴：“這么封建迷信，直播間不給封了？”

　　舊神這種東西，他只在克蘇魯神話之類的東西里見過，至于世界末日說，更多都是諸神黃昏啊，大洪水之類的。

　　至于說舊神毀滅世界的，除了他祖父留下的那些小說，他基本從沒見過。

　　“嗯，好像是給封了。不過還挺有意思的，我看彈幕里剩下的評論說，那個女巫聲稱舊神是舊日的黑暗主宰，深淵至尊。偽裝成了地球上的一個普通人，讓人別去招惹那個舊神，不然他就會黑化，毀滅世界。”成有余樂了。

　　季川豎起大拇指：“流弊。”

　　都二十一世紀了，居然還有女巫這種職業出來作妖，真是奇了。不管是出于節目效果還是別的什么營銷，都太不專業了。

　　要是他出去忽悠，他就說自己就是舊神，地球上所有人都得給我打錢，要是不給錢，他就黑化去毀滅世界。

　　那多唬人。

　　成有余繼續搜了一下，說道：“這女巫好像連舊神長啥模樣都畫出來了，你別說搞得還跟個真事一樣……咦！”

　　說到這里，他忽然瞪大眼睛。

　　季川看他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咋了？一驚一乍的。”

　　成有余點開了那張網傳的舊神畫像，狐疑說道：“這舊神怎么還長了一張大眾臉。川啊，你還真別說，長得跟你有點像……”

　　季川不樂意了：“放屁，誰特么是大眾臉！”

　　成有余把電腦屏幕掰過來，說道：“你自己看！”

　　季川看到屏幕里那張紅色涂抹的畫像，愣了一下。

　　因為他居然有種在看自畫像的感覺。

　　最關鍵的是，這個畫像的脖子下方有一顆痣。

　　季川脖子下方，恰好也有一顆。

　　這么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