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安一行出左馮翊,入河東郡,行至安邑地界。
二月天候,風餐露宿,林邊官道,見五六行軍帳。
帳前立篝火,三五騎甲近郊巡邏,張安獨坐枯木在火前取暖,史阿等三人立于張安身后。
“史阿,爾等過來坐,同取暖。”張安向枯木內側挪步,讓出坐席。
“是,先生。”史阿一人入坐,其余二者紋絲未動。
“過了這河東郡,便出了司隸部,屆時就是并州地界了。”張安言語有些低沉,兒郎奔走數(shù)年,卻是思家了,人之常情誰也躲不過。
“先生,此去先入上黨郡,后至西河郡,約莫還需月余。”史阿坐的筆直,盡顯軍旅態(tài)度。
“相伴兩載,還未問過爾等出處?”張安閑談間拿出酒袋,酒塞周圍結了一層薄冰,飲入喉,初涼,后溫,繼而燒心。
“阿少年喪父,流落雒陽周邊,建寧三年,陛下效仿武帝,收錄流民孤兒,欲立羽林雄風。自此阿便長于宮廷,初幾年陛下常來幼子營,之后便失了興趣。將吾等推于宮廷劍師王越,王公為人極好,對吾等傾囊相授,十載刻苦有了今日的微薄成就。”
這位年輕的劍師也有半生的苦水,兩年前左豐尋到了他們,言談間引出張安,說是跟隨此人,能拜將出頭,史阿動了心思,特地去與王越談了一夜,次日第一個到達雒陽城外。
“國之羽翼,如林之盛。遙想當年,衛(wèi),霍皆出此列,如今卻變成了百無一用的儀仗隊列,時嘆息,命也。”張安撥弄著篝火,火苗兒映射在星辰目中。
“先生,家?guī)煂δ鷺O為看好,言語多有稱贊。”史阿將話題引向王越,王越此人有絕世武藝,卻無治方才能,一生重功利,日日想封侯拜相,也是浮世中掙扎的人兒。
“若日后有緣,定要一見。”
張安不愿問其細則,史阿見狀也不好再提,故此無話。
夜過三更,林中寂靜。巡邏的騎甲也生了倦意,眼皮打架,思慮遲鈍。
“嗖!”
一發(fā)冷箭穿林而過,徑直命中左側騎甲后心,騎甲倒地,抓撓了幾把硬土,片刻沒了氣息。
此刻林間火光沖天,喊殺之聲不絕于耳,黃巾余黨的襲殺來了。
“速速護衛(wèi)先生!”
史阿一部跳上馬背,持劍沖殺向后方官道,與黃巾軍交兵。
史阿劍法行的鬼魅,看似輕巧,招招點殺入喉,半刻間去了五人性命。
張安此時也出了營帳,被幾位騎甲推上馬匹。
“史阿!不可戀戰(zhàn),速速撤退。”張安不知后方是哪家勢力,天暗也看不清人數(shù),不愿在此糾纏。
史阿聞言,勒馬回頭,揮劍阻擋身后冷箭,向眾騎甲方向靠攏。
“先出林間,至開闊地帶再與眾賊交鋒。”張安戰(zhàn)場兵法用的熟絡,知山林地難以發(fā)揮騎甲威力,轉走前方平丘。
黃巾軍緊追不舍,時不時放出冷箭,五六騎甲折在官道之上。
“史阿!尋其頭目,斬殺之。”
來回拉扯間,張安也看清楚了這支衣不遮體的千余流寇部隊,這些難民軍無章法,破首便可驅散。
“是,先生。”
史阿準備再殺回馬槍之際,平丘另一端也起了火光,黃巾軍使用了包夾戰(zhàn)術,可謂做足了準備。
“呈錐形陣向前沖鋒,走東北方向。”張安著眼一望,唯有東北方向火光最弱,正是突圍的上佳地點。
“先生,我做錐首。”
史阿驅馬沖鋒最前列,騎甲隊形迅速變換,張安居中游安全地帶。
“隨本將沖鋒。”
值此刻,平丘地涌出二馬,左側將持長刀,右側將持刃槍,二者間距不過兩丈,自騎甲右前側沖殺而來。
“刃!”
黃巾將猛力揮刀,直取史阿面門,史阿鐵劍難架長刀,只得右足蹬馬背,一躍騰空,左足點在刀桿之上,輾轉騰挪到了此將身后,與黃巾將同乘一騎。
黃巾將面色大驚,此生從未遇過如此交戰(zhàn)之人,右手肘向身后猛揮,擊中史阿肋骨。
只聽一聲悶哼,史阿硬接此招的同時,鐵劍劃過了黃巾將的脖頸,將其推下馬背。
“嘿!”
那一位黃巾將見狀,提槍直刺史阿,史阿雙手抱馬頭,雙腿與馬肚平齊,躲在馬身右側。
“噗!”
黃巾將一擊刺穿馬頸,獸血橫流,馬兒悲鳴側倒,眼看就要將史阿壓在馬尸之下。
史阿勝在靈巧,右足勾住馬兒韁繩,在將倒的馬兒腹下穿過,直劍刺向槍將側身。黃巾槍將弓腰躲閃,史阿一把抓住槍將右足,翻身上了槍將的馬匹。
“刷!”
史阿定穩(wěn)身形刺穿黃巾槍將的后背,帶血的劍尖顯露在槍將腹前,交鋒不過十合,史阿如雜技般的身手力斃黃巾二將。
“沖上去,不許退。”
黃巾渠帥斬殺了一位怯戰(zhàn)的士卒,提振己方士氣,如云的難民軍涌向騎甲,用身軀阻攔騎甲沖鋒的步伐。
雙方接戰(zhàn)不過三刻,張安身旁的騎甲只剩下八人,且被黃巾軍團團包圍,數(shù)量優(yōu)勢壓倒了所有的戰(zhàn)術。
“護先生,殺出去。”
史阿的馬匹已被黃巾軍的木矛刺翻,右手中的鐵劍也多是缺口,但左手依舊死死抓著張安的馬繩。
“不要給他們喘息的時機,張安,今日定叫你斃命此地!”
黃巾渠帥親自下馬,持刀殺入戰(zhàn)團,力竭的騎甲根本不是渠帥對手,又三人做了刀下亡魂,眼看已是死局。
“嗖嗖嗖!”
一排箭雨從黃巾軍包圍圈后方射來,平丘之上多了數(shù)百位青衣家仆,這些家侍個個精壯,且配全刀劍長弓。
“渠帥,敵襲!”
十幾位流民軍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余眾人紛紛向戰(zhàn)團內側擁擠,試圖讓同伴做自己的肉盾。
“先殺張安,再行撤軍。”渠帥還是執(zhí)著手刃大敵,為自己樹立名望。
“嗖嗖!”
又是一輪箭雨,青衣家侍沖下平丘,與外圍黃巾軍交兵,也就兩刻左右,家侍隊列沖散了黃巾軍,木矛與刀刃孰強孰弱?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