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桔側癱在沙發上,透過掩蓋住臉的層層發絲,看到了我,便打起精神問道:“嗯?怎么回來得這么早?他這病也好得太快了。”
我邊換鞋子邊回:“我也沒想到,我還給他做了中飯,想著給他賠罪,可吃著吃著,韓渝煜突然說有急事,一把拉著我就跑回來了。哎,只是可惜呀,浪費了那么好的飯菜。”
“不是吧?他能有什么事?”陳子桔一臉疑惑。
我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你居然會做飯?”陳子桔回味了一下我說的話,再次疑惑地抬起了頭,“上次吃了你煮的餃子,黎亦言可說了啊,和你做的飯比起來,豬食簡直可以算是人間美味。還建議你婚后遠離廚房,不然容易引起家庭不和諧。看他說得那么夸張,我反而好奇,想試試到底有多難以下咽。”
“黎亦言簡直是亂說,不懂欣賞。”我挺起腰桿,自豪地拉高嘴角,“韓渝煜覺得好吃極了,他可是被我的感動得不行。”
“那肯定還是韓渝煜的話比較可信。”陳子桔思考都沒思考,就已經深信不疑了,“嘿嘿,哪天給我也露一手?”
“當然可以。”
我進去沖了個澡,出來后,陳子桔還一動不動地癱在那里。總覺得她今天有點奇怪,蓬頭垢面,顯得特別疲憊,沒有平時活躍不說,時不時還嘆兩口氣。
我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小朋友,你不對勁喲。咋了?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嗯嗚……”陳子桔眉頭下沉,一副要哭出來的可憐樣子,“上周末不是排練節目嘛,然后,昨天收到我們社長關于表演反饋的郵件,全篇每個字都是批評,說什么我太僵了,演死人都夠嗆。”
“他怎么能這么說呢?話劇社社長怎么了?這也太傷人了吧?”我頓時氣得不打一處來,“等著,這周我陪你去,他要是再罵你,我就替你收拾他。”
陳子桔委屈地點點頭。
我作為剛入學的學妹,沒有什么閱歷,單槍匹馬難以營造出一種堅不可摧的氣勢,只可智取,不可強攻。為了增加底氣,先要從外觀上給他帶來壓迫感,然后曉之以理,讓他端正態度,從而圓滿解決陳子桔受欺負這件事。
為此,我買了套純黑色功夫衫,還戴了個墨鏡。我對于這套時裝搭配的理念,來源于我爺爺愛看的電影《葉問》,意在傳達一種鋤強扶弱、伸張正義的精神,告訴他我們被壓迫階級也是不好惹的。
陳子桔領我進了她們排練的教室,和我指了指臺下卷著袖子的人,示意那就是她們社長。
從側面看,這男生戴著金絲框眼鏡,穿著白襯衫,斯斯文文的樣子,怎么嘴會怎么歹毒?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我想都沒想就往他面前走去,陳子桔見狀忙扶著我的胳膊跟了上來。
“你就是社長?”我筆直地站在他前面,“你為什么說我們家子桔演的不行?”
哈哈,不得不說,這衣服一穿就是不一樣,聲帶飽滿了不少,隨便說句話都感覺充滿了正義。
正當我以為先聲奪人的時候,他抬起頭來,打量了我幾眼,不急不忙地看向陳子桔,問道:“你朋友?先天性的嗎?”
這是什么意思?
“啊?”陳子桔也是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哦,我說她的眼睛。”他邊說還邊用手在他自己眼睛旁劃了一圈。
我聽完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了,實在沒想到他居然是挖苦界的高手,輕敵了。我深吸一口氣,壓住火氣,默默對自己說:千萬不能先奔潰了。
“我看得見。”我強擠出一個笑容,并摘下了我的墨鏡眨了眨眼來證明。
“臺詞太爛,聲音大一點。”他突然提高音量,對臺上練習的學生喊了一句。
我和陳子桔不約而同地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他……這是在向我挑釁嗎?
“我建議你坐下來看看陳同學的表演,看完后,我們再討論。”說完,他便安排了對戲的男演員上臺。
看著陳子桔的可憐樣,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這社長段位太強,而且今天還是在他的主場,目前我是打不過,只能先聽他的,看完表演再說。
“你昨晚去盜墓了嗎?為什么手指全是烏的?”陳子桔才說了一句臺詞,就被他打斷了。
真是沒禮貌,又是突然這么來一嗓子,我在驚嚇之余還不忘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雖然陳子桔的美甲確實不太符合白雪公主的人物設定,但再怎么說也不能對女孩子這么兇吧。
“這是指甲油。”陳子桔弱弱地回道。
“我暈,什么審美。”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下次再涂你就退社吧。繼續!”
我坐在他旁邊,聽著他不停發出的吐槽,再看著陳子桔如僵尸一般的表演,我都有種想要捂住眼睛的沖動。如果沒有報幕,我還以為僵尸先生什么時候出話劇版了,確實,陳子桔這演技太僵硬了,念臺詞還沒有Siri有感覺。
我從指縫中艱難地看著臺上的表演,尷尬得腳趾抓地。
對不起了,陳子桔,你的表演已經觸及我審美的底線了。我的審美不允許我徇私,我贊成社長的看法。
“現在你覺得怎么樣?”他挑著眉,擺出一副很期待我認輸的表情。
“是,是有瑕疵沒錯。”我想了個不太能傷人的詞,“但是,你作為社長,有義務去幫助你的成員改進,而不是一味地批評和打擊,如果這樣做,就你自己懂表演有什么用,你又不可能親自演每一個角色,這戲永遠也排不出來的。”
他笑了笑:“戲,要和懂的人說,就不用你操心了。”說完后又立馬臉色一沉,走上臺去教訓人了。
“屬變色龍的吧,小臉變得還挺快。”我都還沒說夠他就自顧自走了,真的是讓人氣憤。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臺上被訓斥的人,一邊在腦里復盤著剛剛我們雙方的表現,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氣得大腦充血,頭暈乎乎的。總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想著下次一定要好好再掰一下。
等著陳子桔被罵完出來,我和她約定好了,她每一次排練我都來,來之前我要規劃好每次吵架的大綱,列好吵架的各項應對之策,爭取圣誕節節目排練完前吵贏他一次。
“算了吧,我們社長很兇的,有好幾個人都被罵哭了。”陳子桔無力地搖搖頭,“要不然,話劇社,我還是退了吧。”
“別退!千萬別退!”我毅然否定了她的想法,“你想進話劇社那么久了,怎么能說退就退,我會幫你留下來的。再說,我這熊熊燃燒的勝負欲,不跟他拼個他輸我贏,是不會熄滅的。”
“好吧,你別逞強。”
“別擔心。”我說完,又想起她在舞臺上的表演,大腦可能是為了保護我不受沖擊,自動中斷了我再想下去的念頭,“不過,子桔,你這演技確實該學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