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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宙和星辰

第17章 惡意

是宇宙和星辰 織和 5684 2020-07-04 03:56:19

  窗外是夜,是燈火。

  月色朦朧濃重,星光卻寥寥無幾,偶然冒出頭的幾顆大一點的星子也被厚重的云層擋住,本就微弱的光,現下顯得更為微茫。

  副駕駛坐的女孩手支著窗,一雙琉璃透亮的眼睛瞧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焦距,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今夜她的話說多了,此時卻沒了聲音,眉眼懨懨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帶了點病態。

  說她病了倒也沒錯,一日而已,她的記憶都混亂不堪,晨起翻的漫畫書,入夜便想不起看了什么,射擊場里好好瞄著靶子,跟做噩夢似的,幽靈般的聲音繾綣在耳邊揮之不去。

  入了夜愈加奇怪,大約是夜色容易讓人迷離,她是最不愿提及過去的人,因為她沒有什么很好的回憶,即便有那么一丁半點,也被塵世的滄桑耗的一干二凈。

  大西洋上的那座小島算得上她為數不多的不是太痛苦的回憶,可惜那段時間不長,放在她長達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實在太過短暫,那終究不是屬于她的島。

  唯一記得清楚的是星星點點的燈火前,深淺交織的光影勾勒出他修長身姿的曲線,光線弱的幾乎看不清他的臉,和她最愛的那雙如清晨朝露般的眼睛。他伸出手抱住她,下巴輕輕支在她頭頂,她能感受到頭頂彌漫的溫度,暖意融融。他說,用無比虔誠的口吻,像是對神許下的諾言,他說,那就信你自己。

  那不是個問句,如果他那時是問,你信不信你自己的話,她應該會坦白地回答,不信的。

  一個被自己毀掉的人,需要信奉什么呢,倘若上帝在茫茫眾生中看到她的際遇,必定會發出久違的笑聲,原來人間竟有如此蠢笨愚昧的人。如果那時她站在上帝身邊,一定也會跟著笑起來,上帝會問她想不想要一顆忘記藥,她會笑著說要。

  這是她幻想過的最完美的結局,距離這個結局,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多。

  冼宇扶著方向盤,身邊的女孩不知道在看什么,居然低低的笑出了聲,他沒有見過她笑,這是第一次,精致的娃娃臉上浮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沒有問她在看什么這樣略顯愚蠢的話,窗外漆黑一片,即便能看見一些朦朧模糊的光影,也沒什么值得笑的,因此他換了個話題,“帽子呢,不喜歡嗎?”

  他指的是那頂白色的針織帽,頂端還有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球,是他扣在她頭上的,沒有言明是送給她的。

  這個問題很簡單,也不需要思考,“啊,被小司搶走了,它呆在帽子里不肯出來。”是抱怨的語氣,控訴著他送的一個禮物把另一個禮物霸占了。

  他彎了彎唇角,“我再送你一頂就好了,免得你們倆爭寵。”

  爭寵這個詞也讓她想笑,她沒有過那種能被稱之為爭寵的經歷。她的人生要么平淡無奇,要么跌宕起伏,沒有一條像海浪一樣的波浪線,平緩的,出其不意的,每天會有點小驚喜又會有些小悲傷。

  她說好,然后又把頭撇向窗外。

  桐鄉大學校門口,她拉好外套拉鏈,又把衛衣的帽子兜在棒球帽外面,拉開車門正準備下車,皓白的手腕被扣住,她回頭,對上那雙打翻了墨汁的眼瞳,真好看,跟夢里那雙眼睛一樣。

  冼宇抿了抿唇,喉結上下蠕動,遲鈍良久還是沒說出那句話,“星寧——”

  不遠處,梧桐樹后亮了幾下閃光燈。

  門虛掩著,沈星寧問了句,“什么?”

  冼宇將她的手腕拉向自己,“下周六,我帶你去個地方。”他說得飛快,仿佛那些話燙嘴般,說完便放開她的手。

  沈星寧閑人一個,她的計劃最多只能排到第二天,她說好,然后跳下車走了。

  今日依舊暖陽晨好,將她眼里亙古不化的冰雪都曬成一灘春水,光束在她耳尖跳動,須臾便將小巧的耳畔染了一層桃紅,是初春新開的灼灼桃花。

  昨天睡的多,早起去食堂吃了早餐,提前了五分鐘到教室,她常坐的那個位置已經被太陽曬的暖和和的,一屁股坐下去舒服極了。

  教室里人已來了大半,林爽磨磨蹭蹭地捧著一瓶果汁和一小袋用塑料袋裝好的一顆一顆的果子,低著頭,一下竄到后座沈星寧的位置。

  林爽低著頭,話也講不清楚,她是怕沈星寧的,即便那張娃娃臉看似無害,但那覆滿森寒的眼睛不啻冰原里的惡獸,頗有生人勿進的氣勢。

  “給你。”

  那兩個字輕的快要聽不見,瓶身透明是淡淡的肉色,沈星寧猜測應該是蘋果汁或者西柚汁,想起昨天酸掉牙的橙汁,她面露苦色,默默祈禱那是一瓶甜甜的蘋果汁。塑料袋打開是一袋冬棗,青色和褐色斑點交織,她咬了一口,真甜。

  沈星寧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今天陳燃不在,林爽不能拖人將新鮮榨的果汁送到沈星寧手里,只能壯著膽子自己來,聽到她和煦的聲音和含著陽光星點的眼睛時,她剛走了一步,又轉身,“你今天不要上網。”

  沈星寧在手里轉著那瓶果汁,那是林爽感激她去福利院的心意,不過臨走前那句話糊里糊涂的,她想了半天,沒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沒有探究下去。

  今天的課上格外吵鬧,她有件正事要完成,于是帶上耳機,隔絕了外界的熙熙攘攘的話語聲。

  她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寫畫畫,一會兒把紙正著擺,一會兒倒過來涂涂改改,她的字向來龍飛鳳舞,畫就更不用說了,實驗課上畫細胞結構跟外星文的符號一樣。席池頭一次看她畫的洋蔥表皮細胞時,愣是看了半晌才稱贊道,沈同學原來對物理結構感興趣……

  她沒有什么時間觀念,對時間的長短不大敏感,等她勉強畫完一張紙的時候,下課鈴也響了。她對著那張紙滿意地點點頭,如果監控室的管理員正巧看到這個班級的監控,看到某位同學得意的大作時,一定也會發出久違的笑聲,看監控這么無趣且平淡的工作足夠他笑兩天。

  嫌少有下課鈴后同學們還聚在教室里的情況,沈星寧摘下耳機,對這些變化絲毫提不起興趣,不過總有那么一兩句傳到曬得粉紅的耳朵里。

  “我說呢,怎么沈星寧一直孤孤癖僻,原來是榜上大款了。”

  “福利院出來的孤女就是沒教養,隨便給點錢就能上。”

  “誰說不是呢,整天擺個清高的臉,原來是偷偷爬上了誰的床。”

  “那她還去打工?”

  “你傻啊,是打那種工。”

  ……

  不明真相的人總會懷揣著最大的惡意肆意揣色旁人,他們舉起不明就里的保護牌,堂而皇之地招搖過市,順便不忘跟路過的人補充一句,嘿,就是她。

  若真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他們也無所畏懼,一句隨便說說,開玩笑就能糊弄過去,連道歉都是能免則免。躲在屏幕后面的人之所以囂張至此大多也是由著這個緣故。

  語言從來不是武器,也沒有鋒利的棱角,心懷不軌的人抓住一顆棗子都想方設法的來傷害你。沈星寧深知這個道理,那些話自然傷不到她半分,因為她根本不在乎。

  她把紙對折,收在漫畫書的內頁里,今天的背包里多了一頂白色的帽子和一位小客人。她失眠,睡著了又不知醒,作息十分紊亂,怕餓著小司,所以打算帶著它一起去療養院。她剩下半顆冬棗,把核剔除后塞到帽子里,帽子里伸出一只短短的,帶著白色絨毛的手,將這個碩大的食物拉進帽子深處,再細細嚼咽。

  穿過一排排課桌椅的時候,兩邊都吵她投來鄙夷的眼光,污言穢語充斥著整個教室。

  倪蕾挽著一個女孩的手臂,語調陰陽怪氣的,“長得好看就是吃香,連當小三都順利點,她的那個姘頭是開豪車的呢。”

  曹清語在一旁整理筆記,她也是今天到教室才知道,沈星寧傍大款當小三的帖子已經置頂學校論壇。帖子開頭就是三張圖片,一張是G63的副駕上沈星寧帶著棒球帽,一張是副駕的門半開著,一個男人的手拉著沈星寧的手,最后一張是沈星寧和男人接吻的照片。

  說接吻也不確切,從那個角度只能勉強看到沈星寧的后腦勺,男人歪著頭貼近她,很像一個接吻的姿勢。

  照片里的人影都不清晰,全然沒有拍到男人的面容,只有第一張仔細辨認臉型和穿著能和沈星寧扯上邊,那頂棒球帽一帶就是三年,學校里多的是人見過,各個化身神探專家,一會兒扒出沈星寧的外套,一會兒扒出車上女孩的羊毛卷,更夸張的有說羊毛卷的卷度長短和發色都跟沈星寧的頭發一般無二。

  三張照片算是實錘,接下來的跟帖都是在扒車的型號和價格,還有車上的男人。有個跟帖說車上的男人是H市的某個房地產老總,年逾五十多歲,因為那個老總的座駕也是一輛G63。

  那個跟帖剛發出來,曹清語現在再刷新,已經有人扒出老總和老婆出席新樓盤發布會時共同乘坐的座駕就是G63。

  底下的話有討伐那個老總的,也有謾罵沈星寧的。

  “糟糠之妻果然比不上美貌如花的女大學生。”

  “真是丟女大學生的臉,現在說起女大學生都是一股二奶的騷味。”

  ……

  曹清語對沈星寧沒什么敵意,自從知道她是福利院出身后,連她的消息都不大在意,畢竟學校里的人雖然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席池這樣身份的人家,是斷斷不會接受一個孤兒。曹清語緊張的看向席池,她在乎的是席池的反應,席池對這件事的態度。

  席池緊著眉,眼底皆是怒意,手機死死地握在手中,聲音不大,卻震懾人心,“解釋清楚再走!”

  沈星寧不做停留,似乎都不覺得那句充滿憤怒的話是對她說的,這個世界對施虐者太寬容,對受害者太嚴苛。

  席池就坐在過道旁,他站起來,驟然扣住她的手腕,依舊是滔天的怒氣,或許旁人并不知情,但他是見過那個男人抱著她的,他自我催眠過,安慰自己他們只是朋友,他三番五次提醒沈星寧離那些人遠一點,可她不為所動。

  “解釋清楚,昨天晚上送你回學校的男人是誰,你們是什么關系。”

  沈星寧抽了抽自己的手腕,他扣的緊,手指將她白玉般的手腕捏得通紅,右手,很痛。

  她的眼睛里是懶散,還殘余著陽光的燦爛,淡淡的,聽不出任何語氣,“沒什么好解釋的,我私事。”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唏噓聲,窸窸窣窣的,和小司吃零食的聲音一般。這是間接承認的意思。

  林爽推了推眼鏡,唯唯諾諾地站起來,撇了一眼曹清語和幾個交好的女生的方向,帶著虛顫音,把手機遞給沈星寧,“星寧,你還沒看過這個帖子吧。”

  沈星寧接過,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神情淡漠,仿佛在看別人的帖子,她往下翻,沒有在上面看到冼宇的名字。

  席池的手又緊了些,聲音也更沉了,一字一句的,“沈星寧,是不是真的?”

  手腕處疼得她呲牙咧嘴,左手將席池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轉了轉手腕,血液不循環讓整個手腕都腫起來,手指印清晰的浮在皮膚上。手腕被掰的咔嚓作響,疼得她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是真的,滿意了?”她嘴角微揚,帶著譏諷,懶倦的眸子因為疼痛泛起紅血絲,她狠狠地推開席池,腳步帶風地往外走。

  班里的議論聲他聽不到了,就像短暫性失聰一樣,眼前灰蒙蒙的,往后踉蹌一步,險些跌倒在地上。

  曹清語上前去扶他,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他也聽不到。

  那一刻,聽到她親口承認的那一刻,他終于繃不住,身體緩緩下滑,跌坐在地上,周圍的男生都紛紛上前去扶他。

  直到被送進醫務室的時候,他還在幻想,那個帶棒球帽穿黑衣服的女孩已經丟掉了白帽子,那個脾氣有點臭,但心地善良的女孩依然盛開著,她是多么美,多么清冷,她本值得這世間最好的。

  而一切都宛如被打碎的玻璃球,封在玻璃球中的透明液體和對著玻璃球許下的期許一起破滅,玻璃碎片扎在液體上,它會不會痛呢?

  席池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雙目無聲,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和嵌在天花板上的白織燈,嘴里不停嘟囔著,“不是真的,不知真的。”

  人有時很奇怪,會相信不該相信的,而有時,信任比肥皂泡還要脆弱,陽光下看似五彩絢爛,實則風一吹就破了。

  一粒茱萸果子落在鋪滿梧桐葉的地上,紅得奪目耀眼,人行過,踩碎果子,紅色的汁液零星濺在梧桐枯黃的葉片上,將最丑陋的不堪的,全部暴露無遺。

  開車來的是柯晨,照例停在奶茶店旁邊的小巷子里,沈星寧上車后,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柯晨瞄到了她通紅的手腕,神色頗為擔憂,“沈小姐的手怎么了?”

  她拉下袖子蓋到手背,腕上的刺痛卻讓她忍不住皺眉,眨眨眼,斂去眼中的陰郁,恢復常日里的散漫無狀,“柯秘書記得幫我保密呀。”

  柯晨笑了笑,一派溫良和善,他下車,后備箱里有個備用藥箱,他在藥箱里翻找,拿出一瓶黃道益活絡油和繃帶,然后拉開后座的車門,“沈小姐,你先涂點藥,車里沒有冰袋,我去買。”

  沈星寧看著繃帶和活絡油,這不是擺明了要她暴露嘛,活絡油的味道大,一進房間就會被聞出來,她把東西擱在一旁,“不用麻煩了。”

  柯晨替她關上車門,笑著說了聲,“不麻煩。”然后西裝革履的去旁邊的藥店里買冰袋。

  應該是收到了冼宇的囑托,車里的空調溫度調的很高,手放在口袋里熱乎乎的。小司吃飽喝足,開始拱帽子,厚厚的帽子沒能引起反應,它鉆出帽子,開始拱書包,發出吱吱的叫聲。

  她下巴支在窗戶上,探頭看窗外飄落的梧桐,不遠處有個公交站臺,如果沒人來接她的話,她會在那里等車去療養院或者肇嘉浜路,想了想,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能見的人不多,眼里淬了兩分悲楚。

  那雙眼睛和公交站牌后面的眼睛一樣。

  黑影對上她的眼睛,即刻壓低帽子,躥身躲到人群中去。

  柯晨提著一個袋子回來,將冰袋纏繞一圈紗布才遞給沈星寧,他回頭,后座的藥和紗布整齊的擺放著,“沈小姐不愛惜自己的話,某人會心疼的。”

  他不是那種耍滑頭的人,過了兩三秒,“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沈星寧呆呆地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柯晨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接過冰袋敷在手腕上。

  辦公室里,氣壓很低,慕白盯著電腦屏幕,幾乎要將屏幕看穿,這是他第十多次重新查看資料,當黑客這么多年,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技術。

  “爺,排查過了,H市大小火災記錄里都沒有沈小姐的受傷記錄。”慕白顫巍巍地匯報。

  此時,易明洋推門而入,滿頭大汗地,吩咐慕白倒水,也不知道是他剛才跑的太急出現幻覺,慕白一下子從落地窗跳到辦工桌旁的飲水機處。

  易明洋手里拿了份資料,“冼少,一個一個問過了,都說沒有見過小寧寧。其實療養院這么多病人,也不一定每個病人都見過小寧寧的,雖然她長得漂亮。”

  慕白端著玻璃杯的手一頓,差點打翻,投給易明洋一個閉嘴的眼神。

  倏然,慕白的電腦屏幕上跳出很多關于沈星寧的消息,他點開來看,是桐鄉大學的帖子,往下翻,猛然覺得自己的工打不長久了。

  慕白沒勇氣把電腦給冼宇看,于是就把燙手山芋推到易明洋面前,易明洋喝了口水,過了兩秒,一口吐在屏幕上,“靠,小寧寧居然被污蔑是小三!”

  慕白假裝不認識易明洋,一個勁兒的往旁邊挪啊挪,就差挪到門口,打開門就逃走。

  冼宇站在落地窗前抽煙,聞聲立馬掐滅煙,長腿一跨往辦公桌前來。電腦屏幕停留在三張照片的頁面,標題也很顯眼——孤女沈星寧當小三。

  最后一次有內容的更新在二十分鐘前,一段半分鐘的視屏,視屏的背景是一間階梯教室,沈星寧站在過道中間,旁邊有人扣住她的手腕,那雙眼睛寫滿了躁郁和不忿。長時間的血液不循環,導致她的右手手背都蒙上一層淡粉,手腕紅的觸目。她壓了壓帽子,聲線平靜,簡單的三個字,是真的。

  視屏里的聲音很嘈雜,起哄聲,唏噓聲,討論聲中偶爾夾雜著幾個類似小三,不要臉的詞。視屏是偷拍的,邊緣處還被木色的課桌遮住一半,拿手機的人搖搖晃晃,中間還夾雜著一句,“倪蕾,別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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