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三月二十七日陰
早上六點鐘,父母叫醒了我,聽著風呼呼地叫,天色昏暗,就怕起床來去等早班車,但己被吵醒,也不困倦,六點半起床,慢慢梳洗,快七點鐘才吃早餐,邊聽歌。
一會兒下去等車,班車還沒來,和母親坐在那里,看行人匆匆趕著上班上學的,去賣豬肉的,我想要是在五山還正睡得香呢。
上學讀書,也給人壓力太大,到現在回憶都還害怕。
一直等到八點多鐘,才等到那班車的出現。
進來五山,那霧氣迷蒙,下著淅淅小雨。
我又看見一封信,知是那女人的,不想拆開來看而令我的好心情變壞,但想知道是不是禍,還是拆開來閱,她說她不猜凝是沒可能的,她說將心比心,如果你丈夫與一個女子通信你會作何想法?對我的侮辱她說叫我原諒。
不一會兒廖潔也進來了,她說以為我早“滾蛋”了,我說:“你呀”還是感覺她是多么希望我早滾,她以為,我離開了五山,他就沒有機會來和我聊天,我也以為離開他們,也會忘記他們。
然而記憶卻不肯從心里逝去,想念的心會更急切,只有等待時間慢慢的流逝,才能沖淡這一切。
會忘記嗎?說不定離開了還有一種遙遠的思念在心頭,產生了距離美,也許這種思念會更心焦急切?
時間久了,才會淡忘。
情是不變的,心是不死的。
也沒有什么機會在一起了,就算是朋友,也難得在一起聊了。也不知他在我離開時會不會出現?他的逃避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就要走了,他會下來嗎?只一個星期不見,感覺象許久沒見,連送別也不敢,還交什么朋友?不交也罷。
夜里,雨水嗒嗒,河水唱著歌,嘩然聲,鳥鳴聲,蟲蛙聲,匯聚在夜的寧靜中,好溫柔清寧,這種感覺往后的日子不會再有了,我用心體會著,享受著,悄悄的,我將離開你了,多么美麗的五山之夜。
九一年三月二十八日
早上醒過來賴在床上聽窗外的雨聲,頗有一番怡然的心情。
總喜歡這樣靜靜地聽雨聲,那滴滴的雨聲象一首歌,一首詩,一幅畫。
《雨的季節》春雨綿綿,迷霧纏繞著山間,每一層霧都象是一個夢,一個夢中情人,整座山,都滿是癡情的愛,迷惑的愛。
山上的映山紅又開得轟轟烈烈的火熱了,真擔心它愛得瘋狂,一個星期又凋零了。
這樣聽著雨聲,清寧寧的,沒有一點活著的壓力和心累,心里感到舒暢和寧靜,要是在小城上班,又要追趕時間,還能有這樣閑適的心嗎?
我仍害怕結了婚以后,就沒有這少女時的夢想,出了城鎮,就享受不到這大山迷霧纏綿的癡情了。
春天,我在五山熬過了多少個春天?這次一別,可要五月才來一次了?僅隔一月,仿佛許久不能來似的,那思念山的心,也是這樣急不可耐,畢竟在這里過了許多年的春夏秋冬。
我愛五山春天的癡情纏綿,夏天的清涼幽靜,秋天的瀟索凄清,冬天溫馨的暖陽,和熙的柔風。
我愛這里的夜,山鳥的咕咕聲,蛙鳴聲,河水的嘩嘩聲。我愛看藍天白云,躺在大山情人的懷抱里,一切一切,都象在享受有情人的溫情。
又不盤點,說明后天盤也不遲。
我的情緒低落,人有些疲倦,韓燕來與我聊天也沒心情,她也是順便來的,就要離開她了,也沒有一點分別時的不舍,這樣也好,心里就沒有一絲牽掛了。她走后我整理那些圖書。
嚴和廖又來了,嚴在翻字帖,廖在外面等得不耐煩,我也很長時間不見他們了,嚴己從我的記憶中消失。鄧曉英說嚴也有陰沉的一面,我也不覺她說他的陰沉有什么不好可怕,也想過他剛來五山時自己為什么會喜歡上他?今日面對覺得喜歡也不奇怪。
也沒說什哼么,也是沒心情吧?覺得有些累,什么也沒趣。
只在嚴哼歌時我說:“那晚省港第二屆比賽比前幾屆差,唱《渴望》比唱《燭光里的媽媽》差。”
他說是。我說很長時間沒見以為你調走了,誰也想調離山區,遲早來說。
中午下班后抄寫了自己寫的詩:春雨
輕輕的來著
悄悄的走了
夜霧里纏綿
情癡中失意
山上跌倒
山路迷失
把多情的淚給了松林大地
把青春的歡笑給了大山翠竹
萌芽了愛的種子
騷動了小草的發芽
蘭的開花
點綴大自然的美麗
靜靜的灑
默默的滴
滋潤萬物復蘇生命的精靈
給它們生存的力量和意義
下午下班后洗完澡邊煮飯,然后去叫韓燕散步摘映山紅,她不在房間,大概是和男友去散步了?
轉回來沒什么好干,心情很溫柔,覺以后的夏天傍晚這樣一下班就悶在房里不去活動也煩,好得調走了,這里一切的孤獨寂寞就不用嘗受了。
吃晚飯時,又講起生子生女的趣事來,我覺得生子生女都累,要為他的人生負責,給了他生命,不可能不為他的人生前途未來作打算和擔憂,讓他自生自滅?
我也曾想,既然自己都感到活著的痛苦多過快樂,何苦還要生一個新生命,讓他去痛苦不快樂呢?真也不想生孩子了。
轉而又想,還是讓他去體嘗一下做人的酸甜苦辣,痛苦快樂吧!我都有勇氣和力量活著,難道兒女沒母親堅強嗎?
九一年三月二十九日陰雨
在預感到沈不會出現時,我就想:他是在逃避我了,要不沒什么理由。他再來店里看見是別人時,心會有失落嗎?我總擔心他是不是會感傷?
今日盤點,細細的點,另一個女孩跟著重點,她是在師范畢業的,我問她為什么不做老師來做售貨員?她說:“今非昔比。”
她的性格屬內向型的,有點憂郁。
五點多鐘才點完存貨。
洗完澡洗衣服時,韓燕來了,她最不喜歡我總說:“現在不同以前了。”
她說:“面對你時,為什么還要說他呢?”覺得也是。
上樓來,她吃了零食,小白進來韓也不與她招呼,說這些專講八卦的人打不打招呼也一樣,事實我也不喜歡別人專說人壞話。
我也買了柑子水果請工友們吃。
韓七點鐘走了我才煮飯,看電視。
九一年三月三十日陰雨
九點鐘才起床,下去鄧會計好大口氣地說:“看看貨點清沒有?點漏了是你負責的,我不理的喲,到了上班時間都不來。”
這些貨不知點過多少遍了,這次又是這樣仔細的點,昨下午就沒什么點了,管他不兇,反正也最后一次在這里盤點了。
進了辦公室用算盤打數,對數,翻著看看,感覺好不自在,想自己還沒這福氣,享受不了辦公室的工作,還不如守在店里自由自在的自如,朋友來了還可以聊聊天,不用這么壓抑。
坐久了我上樓去煮早餐吃,再下去又繼續看了又看,耐不住又去上廁所,等打完數又去買菜,總之坐在那里感覺好郁悶,總想走開。
午飯后睡一會,便又下去辦公室上班,也沒什么干,也干坐著浪費不少時間,他們都說我好急著想走了,鄧會計問我去什么地方上班?在這里也磨練了幾年?
我說:“何只幾年?四五年都有了。”不告訴他上班的地方。
他說:“用這么秘密嗎?”
后來上樓來抄那首自己寫的《山夢》的詩:
山有夢
人有夢
松林翠竹也有夢
蒙蒙霧淚模糊己成空
山有情
人有情
草兒綠葉正吐蕊
奈何山溝夢里己無情
但愿山懷抱里尋夢情
別人下班了,我就又彈吉他,不會再有彈吉他的時光了,要舍去時,才知珍惜,不舍把吉他還給韓燕。
沈是不會出現了,他是害怕“人去樓空”的凄涼美么?為什么不再來?因為害怕離別?害怕離別的失落?總之,我在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他來樂昌找我時,我也依然象朋友一樣平常心待他。
現在,他一樣害怕傷別離嗎?他的內心也和我一樣的脆弱嗎?
直到現在,我還是在乎他的。
吃了晚飯才去韓燕那里,她叫我上去她男友那里玩,我說不去了,又沒什么玩。
韓燕有點不滿:“他也蠻好說啦。”她有點受傷我不是很接受她的男友。
那晚小白也說她男友走路也大搖大擺,曉英也說不相信她的選擇。
在她那里彈琴,走時她也不送,我也不說什么,就這樣一別了嗎?但愿明天她不要來送我上車。
當我聽到身后韓關門鎖門的聲音,是多么“無情的聲音”,嘴里說會去找我玩的,但象完成任務一樣。想想,以后也沒什么來往了。
九一年三月三十一日陰
這是三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我在五山生活的最后一天,告別了山區生活,又去新的環境工作。
早上時去辦公室,見有人來報到,我去找車,轉回來叫吳主任簽字,湯的早己簽好。
上樓來收拾零碎東西,又下去辦公室辦理調動手續,他們又要我買水果吃,說不買就不簽名,我又去買柑子請吃。
去銀行蓋章時,剛好張國棟去存錢,他說:“相逢在三十一號噢”
我說:“相逢在春天。”
他問我:“調去什么部門?以后去找你,帶你去卡拉0K。”
我說:“用你帶。”
“那就請你去喲。”我見韓燕也不知什么表情,
蓋好章后我對她說:“以后去找我玩。”
她說:“好,去你家玩,和他一起去。”
“可以,歡迎。”我在心里想:她和他形影不離的在一起,更添了我和她的陌生。
是的,我與她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她把整顆心給了男友,哪還有心顧到我的存在。
簽完字弄好了一切己是中午,下午無事可干,一點多鐘躺在床上,可以大睡卻怎么也睡不著,翻翻日記,望著空洞洞的房間,天花樓,心里老是幻想于那濕濕的墻上有一對深情執著的情人相擁吻。
一切都順其自然不是很好嗎?來的都會來,去的也會去。工作,事業,愛情,婚姻…….
工作穩定下來,就該輪到愛情事業了,這一切都會自然的來,自然的屬于自己,不用強求和急切。
何必把原本屬于自己的自由自在的時光,急匆匆的讓它早早逝去?那些去了的日子,就再也不屬于自己,也只能讓它去了,何必留念?何須匆匆?
有時覺得人生“原來”就是這樣平淡現實,沒什么新鮮和趣味,很多日子是捱的,按著人生的軌跡去活,一天一天的捱過去,也不知等待什么?盼望什么?如果什么想要的都擁有時,連希望都沒有了,心會一片死灰。只有把事業放在最長遠的追求中,那么就夠維持到一生的結束了。
覺得自己這樣想真是無聊透頂,還是睡不著,幻想威哥是自已的男友又怎樣的相愛呢?于是又去翻那日記本,去年與他握手的不知又是一年過去了,相互都大了一歲,日子仍是這么過著,他仍是他,我還是我,在這一切中似乎什么也沒改變,而年歲卻一愰而過,一年比一年大,一年比一年老,最后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再也不存在了。
在這難捱的歲月里,我突然又害怕“長大”,歲月的增長只能對我們說:“我們又減少了活在這個世界的一年。”
這樣傻乎乎的邊閱日記邊浮思,竟到了別人下班的時間,起床來去洗頭,發現外面的世界竟比房間里的天空光亮可愛得多,跑上樓頂,那廣闊的天空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灰暗,大地仍是大地,山仍是寬厚的大山。
好天氣也不想去散步,又和駱去打乒乓球,我又不會打,這些時間仍不知怎么打發?
阿駱也說過:“調回去有個家粘住。”她寫信給同學也說她自己活得好累好累,好煩好煩。
別人見我沒走,都問我:“還沒走呀?”
晚上收拾蘭花雜物,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看完電視回來又看詩,想作修改然后睡了。
睡在空空的房子里,看著一些蜘蛛網,感覺冷冷的,有如睡在荒山上。
五山最后一夜了,想不到竟是一個沒有情調的“荒山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