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一月二日
時光匆匆,辭舊迎新。
不管日子活得快樂與否,都會變成過去。
天,我不再敢去翻看十九歲的日記,看了,即讓我想馬上丟掉。甚至丟棄以往的自己。可見我的愚蠢,我的癡情,我的無知。覺得自己幼稚可笑。
二十歲,我既希望自己不再有春天,卻又不得不明白,春天還是要來的。
我在新的日記里說自己是情癡。在日記的扉頁寫上:那個憂郁的女子,有一顆敏感的心,她說自己是那片落葉,失意而寂寞。
幾日來我都在學小說資料。心里也好煩。昨夜夢見自己的那篇散文《夢》被編輯老師賞識,一下又被人認為自己不知寫了什么鬼。
六月三日
日來總下雨。入夜。夏蟲唧唧咕咕,甚是催眠。雨聲泣泣。有一傻婦在哭,悲悲切切。使我想起以前母親在山溪荒野地里也曾那么悲凄不幸,讓我悲從中來,我可憐這哭聲,可憐每一個被丈夫欺侮被打的婦人!
河水嘩嘩,山清人靜,頗有涼意。
六月六日
夜晚去看瓊瑤的《昨夜星辰》電視劇,
一想起追求的文學,倒有不追的心理。瓊瑤寫書不再那么暢銷,三毛不再出新書。我是賣書人,自知什么書不銷。武俠書,歷史書第一暢銷,自嘆不己。
但見編輯老師幫我改稿,寫評語,感嘆人生,心亦激蕩,無意勾起夢中人來。
六月十三日
懷著渴望和莫名的辛酸,思念從未見過面的倩影,帶著淡淡的愁思。回頭一眸,那是一片失意。
人一生中所追求的,是事業,愛情婚姻。在朋友中,他們擁有的,我都沒有。在恍恍惚惚中,寫下的,仍是那份失意。
時光總是在電視劇中掠過,做不成太多的事情。美麗的夜晚從睡夢中漂浮。失意,失意,這幾乎是無病呻吟的東西。
六月十五日
“莫愁前路無知己。”我真的在愁嗎?也許是吧,沒有人與我促膝長談,談人生談文學談藝術談社會。沒有人鼓勵我給我力量給我信心。我在看著別人一一實現,唯獨我沒有。
順便提一下,因為少女的我,畢竟是第一次的事:介紹對象。人生的第一次都是值得注重的。我聽后,臉微微的紅了,爾后說自己還太小,不想面對。可是一想,二十歲,二十歲擁有的并不多,但是己經明白了初戀的滋味。思念一個未曾見過面的編輯老師的影子。莫名的渴望,莫名的悲傷。
六月十六日
有什么理由能叫我不去聽音樂呢?五山這里太荒涼太寂寞,以至忍不住要在音樂中和他們同樂。
我喜歡欣賞藝術性的舞蹈,抒情的歌聲,以及研究他們一張張富有表情的臉,和他們是否會有成功的一天。
音樂使我振奮,激勵。雖沒有音樂的細胞,但我欣賞它,喜歡唱歌,快樂的享受它。
我總是很羨慕娛樂圈的紅人,至今看了香港東瑞的《夜夜歡歌》才知他們付出的代價是何等悲哀。不知這個社會也是否一樣?最悲哀的事是后浪推前浪,一浪推一浪,然后消失。
人生,又何只是這些悲哀呢?
人生的路上,我很孤獨,很孤獨。看來,每個人都有一份自己的孤獨,無奈。
六月十七日
天氣總是怪怪的,一下陰,一下笑,一下哭。挺象個變化無常的頑皮孩子。
活著,我倒希望活得輕松,不要活得太累,不想欠誰的情,債,感激。要得到必是要付出,付出了也不定就會得到。
做人很累,要嘗還所欠的每一樣東西:父母的養育之恩。就為了償還這些所欠的情和愛,活著,不只是為了自己。
夜深知柔風,時聞鳥唧聲。整理要看的文學資料,想起這個物留人空的人,更有一種孤寂感。我們也是互相提高過的。這所謂的就是“睹物思人”了。
六月十八日
我渴望交談,渴望愛情。
交談對人生的見解,對社會的看法。愛所喜愛的他,有共同追求的人。
只有談這些不切實際的文學,我才發現自己有存在的意義,生活的樂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情趣,只要感覺得到就是快樂!
生活著,許多的人隨波逐流,沒有勇氣改變自己,任生活的風浪把自己拋落何方。在漩渦中沉下。
想在七月去漂流時寫一篇散文,意是在人生的風浪中是隨波逐流呢?還是經得起一波又一波的風險,揚起生活的風帆去拼搏擊流,去達到自己所要去的方向。
六月二十日
覺得日子沒有什么特別,我也沒什么特別。
我想我沒有一個值得別人喜歡的地方,甚至有一個暴躁固執的倔牛脾氣,有誰喜歡呢?
然而想想,來世亞當和夏娃,把每個相似的人合在一起,用不著去尋覓,有一天他會出現在你面前,你會身不由己地說:“就是他了。”愛情很微妙,很浪漫,卻又很痛苦。什么是真正的愛?沒有體驗過,也說不出什么。只有心與心的勾通,心與心的燃燒,那怕心燒碎了心也無怨無悔?
也許是沒什么好寫吧?我突然寫上了“愛情”。真是莫名的奇妙。
六月二十七日
早晨起來,感覺一身象散了架似的疼痛軟乏。
很多喜歡做的事都不想做,厭倦不想做的,卻又無可奈何的去做了。
昨天三姐說:“有用的東西不學,那些鬼東西就學了一堆。”我知道她指的“鬼東西”是我所喜愛的文學。好傷我心。令我惘然若失。后來逛街她也不滿我買書和討厭。我說錢是我自己的用不著你管。我不喜歡買靚衫就不買。她說那你又要穿衣吃飯?
買書也沒浪費錢,看完了又拿去賣,還有人和我一樣喜歡看書。那是《港臺文學》
此后有了年輕人的那份迷惘和無助,孤獨。我不會象別的女孩一樣,做賢妻良母,織毛線,學裁剪,學烹飪做全職太太。因為我不喜歡。真是莫名的悲哀,莫名的傷痛。
至此,我似乎不會再去寫什么了,寫又無用,何苦?每天發夢罷。要想得到寫作的勞動價值,談何容易?會有這一天么?
可是早上,我收到了《寫作輔導》資料。有怎么寫雜文,詩歌,劇本,小說。成績好的還可以應特約記者。那是《黃金時代》的雜志辦的。還寫有投稿指南。
我就這樣放棄嗎?不,不,不管明天是怎樣的,我還是抓住“今”吧!
六月三十日
一年學業又快結束,一個未曾見過面的編輯老師的倩影以及真誠的話語讓我想念。世事復雜,找一個能真誠相交的朋友也不易。
老師說我寫的文章只是敘述一個故事,沒有告訴讀者人生的哲理。詩也寫得很直白,也沒什么深意。
我只是個初中生,又沒學過什么哲學,懂什么人生的哲理呢?我也寫了信給老師,很真誠的。
近日很心煩,只為那句:“有用的東西不學,學了一堆沒用的東西。”多么的消沉,迷惘。
閃電,打雷,下暴雨。仿佛天空己經被撕裂,受傷,轟鳴。
昨夜一連寫了三封信,感情也濃濃的。不過也不能太露情,至少不要被老師發現,我是不是好傻好癡情的那個女子。
晚上看《青年文摘》雜志,有一篇文章:怎樣才過得快樂些:“凡事寬容些,不苛求,有自己的趣味。。。。。。”
七月一日
說話溫柔細氣的阿君幫我做了一些靚衣服,穿在身上,人是斯文好看多了。但辛苦勞累了阿君,心里是不安的,就送了一本相冊給她。我也說過要現實,打算也花些時間,有耐心加信心,向阿君學習裁剪,不然三姐都說我一無是處的。
下午仍是下了場大雨,灰蒙蒙的一片一片的下著。雨很美,山林叢竹都畫上了雨漣。那電線上的雨珠排著隊兒亮晶晶的加上那雨勢,組成了一片迷茫而驚喜的山水畫。
七月四日晴
今天,有一位年輕司機在我書店翻書看,開玩笑,說一些好笑的話逗我,逗得我真的好笑。
他說不用看那些書,看我的表情可就夠了,挺是豐富的,一下惱一下笑夠好看了。一時又說這說那,我都不理釆,邊看書,一下看到時間就是金錢,我說:“你們在浪費金錢,還不走呀?”
他說:“和你談話浪費金錢也值得呀。”
我沒回應他,知道是在逢場作戲吧,互不相關。可惜卻又不希望他離開我門市部,他也好象有這種心理。我是跌過一次的,明知這種性格的人很會“投其所好”的圓滑,并且又會察言觀色的,什么“亭亭玉立”“清水出芙蓉”的他都會形容了。怎么我也喜歡他這樣虛的甜嘴巴呢?
七月五日
《山夜》的初稿己完,只是把平日構思好的情節記下來。哪里該詳寫,哪兒該略寫也弄不清,還需慢慢理清。一些該細描的就該細細描寫。修改還要很多時間,比如寫開篇吧,寫了又寫都不能寫好。最遲都要八月中旬才交作業了。然后又開始學寫詩,定在九月中旬寄交第四篇作業。寄完作業,再是準備求人調回樂昌去上班了。
七月六日
午睡中夢見自己也在算命,那算命先生說:“你命不好,沒生成。”父親坐在身邊,說父母沒生好我的五官。我有點氣餒,氣醒,才知是夢。夢似真的,給醒來的我帶來無數的猜測:我的命不好?似乎有點悲哀,覺得自己以后的命運真的不會好。但又想:人的命運是由環境和性格所造成的。
我還是想擺脫這乏味的工作,我真能做到一塵不染嗎?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怕,我怕自己陷入不可自拔的金錢世界里,擔心自己被人吃了而賠錢。
晚上學剪裁衣服,接著看些文學資料,心里好充實高興。
六月七日晴
三點多鐘和紅秋坐別人的車回去。我在廊田下車去李君上班的郵政局處。因早上他己打過電話三姐華華都在他那里。
去到他們還在午睡,我就小鳥一樣吱吱喳喳的把他們吵醒,一直到吃完晚飯,我們才騎單車回樂昌。
一路上,我們講到尋找怎樣的愛情。三姐總愛說別人怎么說她的李君怎么好,她又總在贊他的人緣是真的好。我總是耐心的聽著想著。三姐總算遇到了愛情,婚姻生活也會幸福!
七月十日
晚上看電影《不一樣的愛》林青霞扮演女主角,也很純情,還是第一次看她演戲,很喜歡她的清純。
不知為什么?得到,反而有一種空蕩蕩的失落。
沒有得到時,你會有無窮的遐想,去追求去得到。一旦得到了就失去了追求,心里失去了一個夢。似乎什么也沒有了的空虛使人覺得更加的無趣。
我得到了嗎?那時的心情總以為成了一半,己經和他有了牽連,一種無法說出的失落使我又重新面對現實,煩惱襲擾著我:婚姻真是愛情的墳墓?我既想又怕。
七月十一日
早上八點就被叫起床,說人家來了不好。直等到十一點鐘才見他和一個人來,講不上什么,干坐著,然后翻翻書,等到十二點三姐下班回來氣氛才隨便下來。吃完午飯他說出去就一直沒來,搞得全家人都說他是大騙子,叫我別和這些人拉扯,我更討厭聽到這句話。母親說得更慘,說要是知道他是這樣的人連飯也不留他吃就好了。他做事從來是不講信用的,我也很少相信他,也猜不出他為什么失言?
一點多鐘又去艷芬家,她己出街。四點多她來了,也說起她要去順德打工,戶口也轉下去以后成家也在那里了。我說麗梅也有人幫她介紹廣州的。芬說更好,那時三人都嫁得遠遠的了。然后才提起她的那位他。她說兩人雖然很斗氣,在心里也相愛,是有點不舍吧。我說是初戀,當然很難忘記。
七月十三日
回去休息四天總覺得無聊,又熱。
回來五山上班能有大半的時間屬于我,我也很開心。十點鐘下班,十二點上班。匆匆寫完這幾天的日記,才可安定下來重新修改作業。想到可以有許多的事要做,可以計算好時間,不只覺得時間快過,也還覺到了一點生活的樂趣。這樣也不是行尸走肉的活著,起碼就有了精神的寄托。不至于要把自己整個的身心寄托在男人身上,付出的愛和男人是平等的。不要做可憐的女人,真是我自己的快樂。
我準備這一生,要用一生的愛來愛我所喜愛的文學,然后才是愛情。有時事業和愛情是同等重要的,卻又發現所愛的文學比愛情更重要,不是嗎?男人也是把事業放在第一位,女人才是第二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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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霞
日記是文學中的文學,日記美是藝術中的美。 我們應該去盡情地享受它。日記足以怡情,因為它有語言的美,有藝術的美。 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