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感受到李佳佳落落大方、善解人意以外的另外一面。也開始明白，那些關于大學女生之間沒有真正友誼的謠言果然只是謠言。至少在李佳佳身上，我看到了她超越自身平常狀態的表現，都是源自于她對姚婧這個好友的在意。想到這里，我坐在她身旁，默默低下了頭。

　　氣氛慢慢變得有些尷尬和沉重，難得的，李佳佳沒有開口試圖緩解氣氛。如果按以往我對李佳佳的印象來猜想，她現在應該露出甜甜的笑試圖開解我，活躍氣氛。但眼角余光看見的李佳佳卻是嘴角沒有一絲弧度，有些平靜，平靜中又潛藏著怒意的表情。我有些困惑，不知道她為何憤怒。是因為阿飛嗎？我心里想著，還好沒有讓阿飛與她碰面。不管怎么說，我想我已經表現得相當平靜了，那她就算心有怒意，也該慢慢平息了吧。然而事與愿違，隨著我們的沉默的持續，氣氛變得愈發凝重，我也意外發現，李佳佳臉上那絲怒意已經越來越明顯了。雖然我一只不太懂女孩子，也對她的狀態感到一絲莫名其妙，但卻隱約預料到要發生什么了。

　　“啪”

　　突然，李佳佳吧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雖然已經預料到她即將爆發，但還是被嚇了一跳。她咬了一下下唇，皺著眉頭看著我，突然說到：“程正林，你也太不是男人了。你到底對姚婧有沒有感情??！”我渾身一顫，看著她憤怒的眼神，有些閃躲不敢與之對視?！澳阋詾槟阍谧鍪裁春萌撕檬聠?？明明喜歡姚婧，還裝作若無其事，置身事外。你以為你是在奉獻自己成就何關飛？你有沒有想過姚婧的感受？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喜歡過姚婧?。?？”一連串連珠炮似的質問，讓我徹底啞口無言。我張了張嘴巴卻沒說出話來。我以為李佳佳只是隱約猜到了些什么，但看這架勢，她明顯知道得比我想象的更多的內情。我有些心虛，但依然強做鎮定，自顧自地夾了一些食物塞進嘴里。從沸騰的鍋中夾出的食物在嘴里散發溫度，強烈的疼痛感讓我一時間沒有品嘗到它誘人的香味。我依然抿著嘴唇，知道疼痛感散去才將食物囫圇吞下。李佳佳的眼神緊緊地盯著我，像是在監視一個惡貫滿盈的罪犯。

　　我終于還是承受不住她刀子般的眼神和周身讓我感到寒冷的氣氛。“從一開始，就是阿飛先喜歡上她的。我最初接近她也只是為了給何關飛與她的見面做一個鋪墊。”我開口說到。李佳佳終于等到我開口，眼神里的壓迫感收斂了許多。但語氣依然堅定地有些威嚴：“這就是你的理由嗎？先來后到？你覺得感情就是由先來后到決定的？”我的喉結蠕動了一下，緩解我壓迫的內心與緊張的心情。彼時我沒有去考慮，為什么我在那樣的環境下，會因為李佳佳這個在我以前看來乖巧可愛的女孩逼問下感到退縮。事后去思考這個問題，才恍然明白，那是我內心一直在逃避關于姚婧問題的后遺癥，是我內心深處對姚婧潛藏的某種深深的愧疚。

　　雖然“先來后到”對于感情這件事來說，是一個過于膚淺的規則。但我不得不承認，它的確對我造成了影響。李佳佳見我似乎默認了她的質問，眼神里透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憐憫和嘲笑的神色。她帶著淡淡地冷笑說：“程正林，你知道你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嗎？”我內心早已失神，沒有去思考她的問題，只是打開耳朵聽著。

　　“你太守規矩了，你太好了，你太想當一個“好人”了。你希望讓人人都對你交口稱贊，至少對你毫無意見。這是你的優點，是你最初吸引我和你成為朋友的特質。但是現在，我發現這也是你致命的缺點，是讓我最對你感到厭憎的一點。你看似無私，卻又最自私?？此铺拐\，又最虛偽?？此朴星橛辛x，卻最薄情寡義……你認嗎？”一番充斥怒意的批判，卻在最后三個字時，突然平靜下來。我被她一句句聲討逼得說不出話，卻也不免皺起眉頭，感到一絲不適。但既然是感到了不舒服，也的確是由于她說的話我居然產生一絲認同感。我不算是討好型人格，但卻有勉強算是討好他人的習慣。而這些習慣源自于我內心對他人的警惕。李佳佳有一次問了我那個撞擊我內心的問題：“你喜歡姚婧嗎？喜歡過嗎？”

　　這句話之后，我的大腦便陷入了混沌的回憶和幻想，沒有再聽到李佳佳后面的話。

　　時間在我腦海里回溯，剎那間我又回到了幾年前的某個夜晚。姚婧靠在我身邊整理衣物，“你真的喜歡我嗎？”她突然這樣問到。我摸了一下她長長的頭發，眼神透過她的發絲直直投注在對面灰色的墻上。聽到那個問題的我也如現在一樣，腦袋混亂且空白。我很想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喜歡……喜歡啊”我終于開口回答。她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撇著嘴不滿意地看著我說：“你猶豫了！你過了好久才回答。你在逃避！”我有些慌張地解釋自己只是分神了一會兒，她卻更生氣地指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