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鳴接過信看了一眼,立刻就認出了這是爹爹留下的遺物。是爹爹讓自己拿著去找沈謐的那封信。
她剛想問這信怎么會在皇上手中,抬眼便看見了一襲紅衣的李燦裕。
怒從心底起,雀鳴紅著眼睛沖上去掐著李燦裕的脖子,也不顧皇上就在邊上。
“你從哪偷來的?”雀鳴徹底失了理智,她現在知道香桃是誰派來的了。
李燦裕知道她不能在大殿之上把自己怎么樣,仰著下巴勾著嘴角,縱使被扼住喉嚨猙獰了面孔也笑著看雀鳴,看她那張惹人喜愛的臉掛滿憤怒。
香桃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只要能拿到證明雀鳴罪臣之女的身份就夠了。而棋子用完就要丟掉。至于讓整個沈府的人都以為香桃是去奪命的,不過是李燦裕借沈府之手去封住香桃之口的方法罷了。
“雀鳴!”杭鳴謙前去攔住雀鳴。這里可是含元殿,若是此時惹出事端,就算是自己也保不住她。
“鳴兒!”匆匆趕來的沈謐拉住快要拔出短劍的雀鳴,“保住身份。”他在雀鳴耳邊小聲說。
沈謐攬著已經氣得發抖的雀鳴,撫著她起伏的胸口,輕聲安慰她:“我在,我在。”
當瞥見她手中緊攥的信時,沈謐心中立刻就明了了。
杭鳴謙讓李燦裕和其他人都先下去。李燦裕捂著自己被掐紅的脖子,斜眼看了一眼沈謐懷中的雀鳴。
殿上只剩了他們三人。
“這是你的嗎?”杭鳴謙指著雀鳴手里緊攥的信紙又問了一遍。
雀鳴咬著牙,不敢低頭看那封信。她咽了口唾沫,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回:“不是。”
在她身后的沈謐著實捏了一把汗。
“那你為何要如此護著?”
面對皇上的再次審問,雀鳴不知該如何作答。
“吾妻同表妹邊璐茗姐妹情深關系甚佳。如今面對她的遺物......”
雀鳴聽到自己原本的名字,剩下的話瞬間什么都聽不清了。整個世界陷入漆黑,她只感到自己腳底踩空,一陣天旋地轉,被一個巨大的漩渦吸進去。
好像落入夢境,她又進到那片森林。
赤著腳的她在泥濘的土地上奔跑,任由荊棘灌木劃破她的小腿和腳腕,但沒有痛感。
我現在是雀鳴,還是邊璐茗?
她自己也不知道。
腹中沒有孩子,自己還是穿著那身潔白的裙子。縱使道路艱險,但此時奔跑的她心中竟沒有了害怕與恐慌。
縱身躍到了山外渡口,一腳踩在被水氣濕潤了的木板上。
“你是誰?”她看著站在渡口最邊上的女子的背影,腳下的木板從腳心傳來咯吱的震動。她身著漆黑的長袍,與自己一樣高。
她沒有作聲,依舊是那樣站著。
“幫幫我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向她求助。
黑衣女子聽到這句話,轉過一張側臉,露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
片刻后,她又回過頭,依舊是那個背影。直直倒下去,撲向湖面。沒有濺起一絲波瀾,如同一片落葉,融入湖水中。
墜茵馬不停蹄的到了天竺境內,又行了許久才找到思嵐國。往西走了這么久,一路上見了不少從前沒見過的稀奇植物動物。要不是趕時間,墜茵真的想采花些回去給雀鳴。她那么喜歡花,一定很開心。她若是不喜歡,就自己留著做標本,放在念月房里。
墜茵此行只帶了玄序和九春,將三夏和槐序留在秦樓帶她打理大小雜事。
也不知道那兩兄妹能不能把事情辦妥。但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只能祈禱他們兩個別再給自己捅婁子了。
墜茵讓玄序和九春先去就近找好住處,在外面隨時準備接應她。
仰起頭看著眼前碩大的皇宮,華麗的雕飾,就連最外宮墻上都畫滿刻滿了歷代國王的圖騰以及盛大的朝拜景象。還有些許細碎的金粉,讓墜茵不禁感慨。
這得值多少錢啊。
周圍村落的百姓也沒見來墻上涂抹挖金,看來確實是個國泰民安,且富足的國家。
明擺著協商取藥應該是沒戲了,畢竟墜茵也確實沒什么能拿來跟如此富麗堂皇的王國交換的。現下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潛入王宮。
但是她不熟悉思嵐國王室的構造,就算進去了也不一定能知道藥藏在哪里。
要是能找到歸藏那個家伙就好了。
墜茵在宮墻外圍拐角打量著墻高,又圍著高墻繞了一大圈。看樣子翻墻進去是有些困難,再萬一翻進去了正好碰到侍衛可就慘了。蹲守了大半天,眼看著日頭都西落了,總算逮到了混進去的機會。
還是老本行。
她拉了一列舞姬的最后一個人到角落打暈,奪了她外衣和面紗換上,尾隨進了重兵把守的宮門。不出所料的看見了里墻的每個拐角處都有四個持劍侍衛在把守。
墜茵下意識摸了摸衣袖里的暗器。若有意外,脫身應該是沒問題的。
她跟在最后面一路走著一路看著,本想找個小路逃掉,不曾想這一路過去都是寬闊的大道,旁邊的草叢太矮,不見得能藏得住。
算了,硬著頭皮上吧。
低著頭走路也不忘四處留意,眼看離潔白無瑕的宮殿越來越近,墜茵抓住時機,蹲下一個翻身滾到了大圓柱子后面。
她估摸著隊伍往前走的方向沿著柱子繞,迅速掃了一眼。見整個舞姬的隊都消失在視線中墜茵才松了口氣。
“看什么呢?”
墜茵一轉頭就撞上一個有力的胸膛,跟撞在墻上沒什么兩樣。有些發懵的她反應片刻后才抽出一把小刀,剛出手就被躲了過去。
“墜茵!你干什么,是我啊!”那人側著腰僵持在她的刀下。
她聽這語氣有些耳熟,扯下面紗才看清原來眼前這個衣著正式的人是歸藏。
墜茵剛把將小刀收起來,就被他拉著手鉆進了草叢,左拐右拐的上了一條小路。
“你怎么來了?”歸藏從后院翻窗戶把墜茵帶進了自己的寢殿。
“你說呢?”她把手一攤:“藥呢?”
歸藏摘下帽子往床上一坐,懊惱地說:“要是有我不早就讓人給你送去了嘛。”
墜茵卻被他長出的頭發吸引住了,湊上前去揉了揉他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頭發:“還挺好看。”索性坐在他旁邊。
“別提了,為了讓頭發重新長出來費了我好大的勁。”歸藏想她這一路走來應該經歷了不少風沙,隨口問了句:“你要不要洗個澡?”
墜茵斜眼用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歸藏:“你不想活了?”
歸藏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明明好心,她怎么這般語氣。皺著眉頭看著好一會兒才知道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你滿腦子都想什么呢......”他癟了癟嘴。
墜茵不好意思的咬了咬上嘴唇:“行了,給我倒杯水,”她指了指不遠處桌上的茶壺,“我走不動了。”
他一臉無奈的上前給墜茵倒了杯水,遞到她手上。
“我怎么感覺你見到我大老遠跑來,一點都不驚訝啊。”墜茵想起來從剛剛自己溜進來被他發現到現在坐在他的寢宮里喝水,歸藏一點都沒有意外的神色。
“以你的性子,你要是不來我才奇怪呢。”歸藏也喝了口水撇撇嘴。
他沒說的是,自己從被禁足開始就一直在盼她來。
“嘖,”墜茵一本正經的側過身,一手搭在他肩上,“要不你退一步,咱倆拜把子算了。”她覺得自己難得能遇到一個江湖知音,要是能讓他認自己做個姐姐也是可以的。
“想得美。我還想你來都來了,我們成......”
“卓兒,你在跟誰說話呢?”門外突然響起溫柔的女聲。
歸藏被嚇得跳起來隨手拉開被子,把沒反應過的墜茵往被子里塞,慌亂中兩人手里的水杯灑了一床。
“別出聲,我母后來了。”他手忙腳亂的把墜茵往床里面推,又放下了床簾,隨手把杯子放在桌上,帶好了帽子才去開門。
“干什么呢?”
“沒,沒干嘛啊。”
“沒干嘛這么久才開門。”王后一進門就看見了桌上放著兩只水杯。
墜茵被捂在被子里聽著外面的聲音,一邊想著原來歸藏的小名叫卓,一邊感慨他這么熱的天怎么還蓋厚被子。趴在被子里悶得她一頭大汗,還又不敢動又不敢出聲。
真他娘窩囊。
這是墜茵從狼族出逃以來過得最憋屈的一刻,心想等自己出去一定要把歸藏胖揍一頓。
等了好一會兒,聽到外面沒聲音了,墜茵也終于憋不住了。
“呼!”她猛地從掀開被子,一邊隨便捋了一下自己額前被汗濕的頭發,一邊爬到床邊想掀開床簾。
抓住床簾的同時也抓住了一只女人的手。
一個身著華麗的女人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她額上的抹額眉心處鑲嵌著一只金邊翡翠,兩邊耳垂上掛著同樣的翡翠耳墜。單單是三樣首飾便價值不菲,臉上的胭脂有些重了,但很明顯她的地位絕對不低。
王后也不自覺的被墜茵素凈的臉吸引。幾縷被緊貼在鬢邊額角的發絲,白里透紅的臉頰青翠欲滴。雖不是本族人,但深邃的眼窩和黛色的瞳孔讓人挪不開眼。單說這張未施粉黛的面龐,足夠抵得過整個王宮的女子了。
看著母后和墜茵相視良久,一個趴在外面的床沿上,一個像貓一樣跪在床上,歸藏知道自己這下是解釋不清楚了。
“這是我未來的兒媳婦嗎?”
王后一臉興奮的站起來抓著歸藏的兩個胳膊使勁晃了晃。墜茵知道了這就是思嵐國的王后。
她想既然被發現了,在這深宮里逃也逃不掉,倒不如好好行個禮,看王后的樣子說不定還能放自己出去。
可她也不會這思嵐國的禮節啊。飛快的瞟了一眼王后身后跟著的婢女,又看了看歸藏的眼色,心一橫下了地閉著眼就磕了一個響頭。
“誒喲喲快起來,這是做什么啊。”王后沒受過這樣的禮節,趕緊把墜茵扶起來揉了揉她的額頭。揉完額頭還順便摸了摸她的臉頰。
嘖,真是嫩的能掐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