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沈謐像個受了氣又沒處撒的小孩子,悶聲埋怨雀鳴。
“我錯啦,下次......”雀鳴摸摸他的頭,剛想幫他把發冠重新整理一下,他就立馬抬起了頭死死盯著雀鳴:“還有下次?”
“沒有了沒有了,”雀鳴趕緊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我這不是沒事嘛?!?p> “你要是有點事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沈謐嘆了口氣。
想起剛剛才走到宮門口就得了消息,說夫人在二姐家坐席,結果摔倒了。具體情況也沒多說,慌得沈謐馬都沒下掉頭就往二姐府上奔去。也顧不上皇上的召見和燎遠的呼喊了,一路上都在做最壞的打算。
“嘔?!瘪R車一晃一晃的,雀鳴感到胃里犯惡心,因為還沒進食,便一陣干嘔。
沈謐趕忙叫人先停了馬車,撫著她后背:“要緊嗎?”他看了一眼窗外,剛好到北街口。
“燎遠,去買碗熱湯來。”
“沒事,”雀鳴喘著氣,捋了捋胸口,“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p> 沈謐看著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不那么難受,心里一陣心疼。他點點頭,扶著雀鳴下了馬車。
“小二,兩個水煎包,一個棗泥餅,”沈謐跟小二說完之后又回過頭看著她,為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先墊一墊肚子,一會兒回府了吃些正經的。”
雀鳴仰看著他,抿嘴笑著點了點頭。他最近肯定是累壞了,眼睛里都有紅血絲了。雀鳴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邊上的小胡碴。沈謐也就任由雀鳴摸著,提了壺給她倒了一碗熱湯,自己試了試溫度,吹涼了些才用勺子喂她。
燎遠看著兩人卿卿我我,心里只一個勁兒擔心皇上那邊的召見還沒去。
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皇上將升遷的機會給了他人怎么辦?但是大人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還在慢悠悠的喂夫人喝湯。大人該不會是忘了皇上那邊的事了吧?
“誒對了,你就這么跑過來,公家的事怎么辦?”雀鳴看到早晨自己給他搭的衣服,想起來他說今日有重要的案子要同御史臺和刑部商議。
“不要緊。會議推遲了?!?p> 推遲是因為皇上的召見?。×沁h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好像腳底踩了火炭一樣。心想著好不容易夫人想起來了,大人怎么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燎遠?”雀鳴見他一會兒往東看看,一會兒往南望一望,擔心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燎遠剛想跟夫人說這事,一抬眼就看見沈謐瞪著自己,立馬搖搖頭說沒事。
本來抱著絕望的心情回了府,盤算著大人下次升遷的日子應該是要到后年了。結果一進府門便見朝廷派來的黃公公正守在正廳。
“少卿大人?!薄包S總管?!鄙蛑k同他行了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此話一出沈謐就知道是皇上直接將詔書送來了。
雀鳴扶著蒔蘭也跟著沈謐跪下,中間嘰里呱啦的說了些什么她也沒聽進去,反正聽到黃公公一直念到“欽此”,才敢抬頭起身。
“多謝黃總管了,勞煩您跑一趟?!鄙蛑k讓雀鳴先回房去,親自送黃公公到府門口。
“沈大人還是謝皇上吧。是皇上大人有大量。”黃公公說完便離開了。他在皇上身邊這么多年,還沒見過皇上對幾個人如此寬容過,沈謐應該就算其中一個了。
阿墨現在也不跟雀鳴鬧了,總是安安靜靜的守在她身邊,若有生人靠近就會垂著尾巴低吼。
雀鳴也和阿墨一樣安安靜靜的守在沈謐身邊。看他專注的做事,提筆認認真真的看完訴狀,再到一旁的白紙上寫寫畫畫。
雀鳴看不進去書,便也拿了筆,只不過是眉筆。取了一面小鏡子,也在認認真真的描眉。
偏偏心血來潮的奇怪,畫得沒有瑕疵可以挑剔的眉毛,已經不能滿足雀鳴想畫畫的手了。她索性照著小銅鏡給自己額上寫了個歪歪扭扭的“王”,兩邊腮上又分別畫了三道杠。畫完之后再自己對著銅鏡齜牙咧嘴。
“大人,墜茵姑娘求見?!?p> “讓她進來吧。”
雀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創作世界里,直接將明月姑姑與沈謐的話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惡!”雀鳴皺著鼻子惡狠狠的對銅鏡低吼一聲,惹得阿墨也跟著一起“惡”。
她聽見阿墨的動靜便,低下頭輕輕拍了一下臥著的阿墨的腦袋,嘟起嘴用手指堵住它的咧開的牙:“噓!”
沈謐停下手中的筆側過頭看著她,不自覺的笑了笑。又用筆沾了墨,趁她抬起頭的時候給她鼻尖也點了一筆。
雀鳴沒反應過來,再照鏡子時覺得沈謐加的是點睛之筆。
“惡!”雀鳴湊到沈謐面前,重復了剛剛在鏡前做的動作,這次還張開了爪子擺在頭兩側。張牙舞爪的模樣卻讓沈謐直想笑。
雀鳴以為是自己不夠可怕,又湊近了些“惡!”
沈謐笑著露出了他僅有的一顆虎牙,雀鳴剛要生氣他為什么不害怕,就被他扣著手摁在了身后的書架上。
“小老虎想干嘛?”沈謐有些挑釁的語氣從耳邊直通大腦。
“小老虎要吃人的!”雀鳴在他臉上輕輕咬了一口。
“嘶——”聽見沈謐吸了口涼氣,雀鳴以為自己下口重了,趕緊松了口。
“對不......”話沒說完就被沈謐吻住了嘴。
“我吃小老虎的?!彼诺偷穆曇糇屓给Q渾身酥癢。
“我,我錯了?!比给Q此時一點也不像個小老虎,倒像個小羔羊。癟著嘴撲閃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睛。
沈謐可沒打算放過她:“你已經構成勾引罪。我現在要以夫君的名義將你捉拿歸案?!?p> “哪里有勾引罪啊!”雀鳴笑著蹭了蹭他的臉。
墜茵一進來就是眼前一幕。本來不想打斷,但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誒誒誒,這肚里還有一個呢啊?!?p> 兩人被嚇得突然一激靈坐直了身子歸了原位。沈謐若無其事的隨手抓了一張訴狀,盯著看了好一陣才發現紙拿反了。雀鳴轉過頭假裝在書架上找書,隨便抽了一本之后又假裝無事發生的低頭看書。
方才被沈謐擋住了沒看清,這下沒得擋了,墜茵才看清了雀鳴臉上畫的“王”。不由的笑蹲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雀鳴鼓起腮幫子撅著嘴,努力加粗了嗓音,為了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雄渾一些:“大膽刁民,本王如此兇殘,你笑什么笑!”
墜茵只覺得自己眼淚都快笑出來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出了口:“那,那你給我兇殘一個看看?”
“惡!”
這不伸爪子倒還好,偏偏讓剛緩過神的墜茵,看見雀鳴拱著鼻子瞇著眼睛咧著嘴,還伸著脖子舉著手的樣子。再加上她臉上畫的胡須和額上大大的曲里拐彎的“王”字。差點給墜茵笑背過氣去。
明月姑姑聞聲進了房,看見雀鳴的模樣差點氣昏。又好笑又無奈的叫人端水來給她把臉擦凈。偏偏鼻尖上那一點是沈謐手勁大了點上去的,現下有些抹不掉了。
“明月姑姑,不必拘著鳴兒性子了?!鄙蛑k見雀鳴本來白皙的皮膚都給擦得紅紅的,擔心再搓下去會生生給搓掉皮了,實在是心疼得緊。
“大人,夫人都已經是要做娘的人了,再這么胡鬧......”
“做了娘她也是我的夫人,我說什么就是什么?!鄙蛑k皺了眉,明月姑姑也不好說什么。
“......是?!敝荒芸戳丝慈给Q鼻尖上一塊淡淡的黑斑,輕嘆一口氣便退出去了。
等明月姑姑出去了墜茵才又開始顫抖著笑。
“......你笑的累不累,要不要喝口水歇會兒?”雀鳴看她已經笑得花枝亂顫,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謝謝,我自己可以來。”墜茵說完順勢拎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她擔心雀鳴真的生氣了,連忙又倒了一杯茶水端上去坐到她身邊:“誒不是我說,這孩子以后不能隨你啊?!闭f完還是咬著嘴唇忍住了笑。
雀鳴一把奪過茶杯:“就是要隨我才好。跟了沈謐一天就知道讀書寫字練功,那也太無趣了。”
沈謐回過頭看著雀鳴說自己“無趣”,瞇起了眼睛。她抿起嘴往墜茵身邊靠了靠,嘿嘿一笑。
“你來應該不是只為了看我們夫妻倆閨房情趣吧?”沈謐換了攻擊對象。雀鳴只覺得沈謐當真說話能把人噎死。
墜茵扶了一下額,調整了情緒:“有正事。”
“嗯?”雀鳴本來在搓鼻尖,想把余光可見的黑斑擦掉。一聽見墜茵語氣謹慎的說“有正事”,又立馬停了手等她說。
“煉藥的事有著落了?!?p> “你真跟皇貴妃搶人了?”雀鳴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嘖,誰稀罕跟她搶人,”墜茵翻了個白眼,“姑奶奶你但凡有點志向都不會被李燦裕那種小人欺負了去?!?p> “......”雀鳴感覺自己開口就是個錯,索性讓她講下去,自己不再插嘴了。
“按理來說皇上找的人,應當是靠得住的,但是這次找的人,我卻覺得有點懸?!?p> “祁王?”一說是皇上找的人,沈謐心里就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墜茵咬了咬嘴唇,艱難的點點頭:“嗯?!?p> 雀鳴這下搞不懂了:“祁王還懂醫術?”
“不敢說他精通醫術,但他絕對是精通藥術?!鄙蛑k十分清楚祁王對醫藥的熱愛,只是奈何當年先帝不準各方面優越的他去學習醫術藥術,他便只能悄悄學。跟在太醫御醫身后跑,又時不時躲在藏書閣里鉆研。最甚的一次還溜進了太醫院去嘗各個藥的味道,結果在角落里碰到了一袋沒去皮去尖的苦杏仁,還險些丟了性命。
“那,那祁王,能真的為我們煉藥嗎?”雀鳴知道沈謐視祁王為很好很好的兄弟,甚至比家里的親兄弟關系還要近些。
但是上次狩獵,想要暗殺沈謐但沒成功的黑衣人卻是連山。墜茵追上去后還與他廝打了一番,就連墜茵的兩個手下一起,三個人一同對付連山到最后也僅僅是拉開了他臉上的遮布。
“應該,能吧?!鄙蛑k也不確定。
雀鳴知道他,是想再信一次自己曾經最信任的朋友。
她點了點頭:“好。我們把藥給他。”
既然沈謐都愿意相信祁王是還留有舊情的,那作為他的妻子也沒有什么理由要去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