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雀鳴中午在榻上休息,沈謐按著信條上的時間去了營區后的竹林里見墜茵,手里提著劍,假裝是去砍竹子的。
“長話短說。這次圍獵來的人多,各行各路什么門道的都有。杭啟明不會輕易放棄這次機會。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沒露臉,就是因為要方便暗中行動。”
墜茵帶著面紗,邊說著邊警惕周圍。
“他已經對我起了戒心,不知道他會對你下手還是會對鳴兒下手。我和我的手下會隨時在你們周圍暗處觀察,如果遇到情況,就用這個通知我們。”
墜茵拿出一只錦囊,里面裝了五支煙火筒和一只竹哨。
沈謐接過之后問:“你既然是皇上的人,為何要幫我們?”
墜茵面紗下一雙眼忽隱忽現,晃動的風搖不動她的凜冽。
“你可別誤會了。我不是皇上的人,相反,他不過是我的一枚棋子。再者,我不是幫你們,我是幫鳴兒。”
“我能信你嗎?”沈謐想起無數起由秦樓下手的兇殺案現場,難免放不下心中戒心。
“你沒得選。”
她說完便消失在了竹林里。
這個呆頭鵝,自己不會建立一些宮里的關系,到處得罪人,還多次差點連累了鳴兒。現在居然問她可不可信?墜茵不自覺翻了個白眼。
墜茵明白沈謐對雀鳴的重要性,如果說殺了雀鳴是對她身體的致命攻擊,那殺了沈謐就是對她心理的致命攻擊。若不是因為雀鳴的心上人是沈謐,墜茵才不會去管他的死活。
但話說回來,不論是哪一種傷害,墜茵都不允許發生在雀鳴身上。所以她要管。哪怕是,要與皇家為敵。
沈謐懷里藏著墜茵給的錦囊,砍了兩棵竹子回去,恰好遇見雀鳴午休醒來。
“睡好了嗎?”他放下竹子攬住撲過來的雀鳴。
雀鳴搖搖頭,“沒有,又做噩夢了。”
沈謐拍了怕她的背:“嗯......那我們去靶場玩玩?”
雀鳴仰起頭看著他,眼睛都笑瞇成一條縫:“好呀。”
因為皇上不在靶場,所以靶場沒有多少人。雀鳴迫不及待的拿出她改裝過的箭要試試和普通的箭有什么區別。
先前在浣夕苑練的終于能派上用場了。雀鳴拿出沈謐縫制的耳塞帶上,從身后拿出一只箭瞄準靶心。
奈何當時練好了躲避卻沒練好弓箭的瞄準,再加上許久沒有拉過弓箭了,開弓總是差一些。新的箭倒是沒什么問題,只是白色的印記總打在靶邊緣。
雀鳴喪氣的取下耳塞,轉過身卻發現沈謐已經拿著弓和箭站在她身后。
“再來。”
“你的傷......”
“不要緊。你用力,我瞄準。”
夫妻二人合作的結果還是可觀的。箭直飛靶心,在紅點正中心上蓋下一個白的小圓就落下了。
雀鳴又轉身拿了一支箭架起來,卻被沈謐按住。他看著靶子的地方給雀鳴使了個眼色。雀鳴回頭就看見皇上站在靶子跟前撿起了她改裝過的箭。
“皇上......”
“免禮。”
“......謝皇上。”禮還沒行完就被打斷了。雀鳴低著頭挎著個苦瓜臉,心里埋怨自己最近真是缺了德了,都是些什么鬼運氣。
“這箭是你做的?”杭鳴謙拿著從靶子跟前撿的箭遞到她面前,問了一句。
“回稟皇上,是民女做的。”
雀鳴還沒接住箭就被他又收回去。
正當雀鳴一臉疑惑的抬頭看著他的時候,他也一臉疑惑的看著雀鳴問:“你怎么總自稱民女民女的,是朕沒給你誥命嗎?”
“啊......給,給了。”雀鳴反應了好一會兒。
“重說。”他重新揚起頭,背著一只手將箭遞給雀鳴。
“回稟皇上,是臣,臣妾做的。”
雀鳴還是沒能接過那支箭,因為沈謐將她擋在了身后,自己接過了箭。
“鳴兒不喜殺生,所以做了這箭。她最近有了身子,不宜在外待久了。臣就先帶她回去了。”說完就等著皇上手一揮。
雀鳴看見皇上看了一眼自己,趕緊甩著手帕捂住嘴輕咳了兩聲。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懷孕會咳嗽,但是現在好像什么都不做也不太合適。
杭鳴謙一挑眉,袖子一揮比他倆先轉身走人。
“你說皇上會不會看出來了我們欺君?”回去路上雀鳴有些惴惴不安。
“沒事。皇上要管的人多了,不會一直盯著我們。到時候再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皇上總不能連別人家事也要管不成。”
雀鳴想了想,點點頭。
因為晚宴來的人多,雀鳴專門去了營區最邊緣的,歌姬舞姬待的帳子里找墜茵給自己畫個淡淡的妝。倒不是說蒔蘭畫的有多不好,只是自己那些胭脂水粉都不如墜茵的好用。
“上次你來向我要口脂,都沒告訴我是為甚。”墜茵給她描著眉毛,話里帶著些許責怪。
雀鳴閉著眼睛感受細膩的脂粉在自己眼上掃過。
“李家大小姐你知道吧?”
墜茵手頓了一下,“誰啊?李燦裕?”
“對。”雀鳴沒忍住點了一下頭,墜茵嘖的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讓她別動。
“接著說。”又拿起濕帕子細細的擦去因為她點頭而畫錯的妝。
“她兩次跟沈謐提親。都被拒了,還不死心。那天我們在宮門口遇見了。”
“行,我懂了。”最后點了幾下玫瑰紅的口脂,收了自己的胭脂盒,示意她抿抿嘴睜眼照照鏡子。
雀鳴一睜眼就被自己驚艷到了。她平日里不愛涂這些感覺厚重的東西,可墜茵不愧是墜茵,要說是帶了妝吧,也看不出哪里是加了修飾。但若說是沒動手腳吧,雀鳴又覺得自己確實比往日更光彩幾分。
她雖然知道自己沾了幾分娘親的美貌,但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屬于好看的那一類女子。雀鳴覺得,自己見過的姑娘里,真正配得上傾國傾城的仙女名號的就只有墜茵和九公主了。
“怎么,還被自己迷住了?”墜茵看著她盯著鏡子出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雀鳴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可轉過頭看向墜茵時又覺得鏡中的自己突然還是黯淡了幾分。
怪不得墜茵出門不是帶著面紗就是掛著面簾。萬事皆有因啊。
“放心吧,以李燦裕她的容顏,”墜茵搖著頭咂嘴,“比不過你。”
雀鳴心里還是有數的,只是笑著說墜茵又拿自己玩笑了。
“那我先走了,一會兒見。”
“去吧。”墜茵跟她拋了個媚眼,雀鳴也學著墜茵的樣子眨了一下右眼。
沈謐在帳子門口等雀鳴出來,而她掀開簾子從一眾濃妝艷抹的舞姬中出來的時候,沈謐眼神都挪不開了。
不愧是我家娘子,怎樣都好看。
晚上的宴會圍了大大的一圈,雀鳴和沈謐被安排在離皇上較遠的位置。再加上這種晚宴不像宮中的拘束,既可以互相敬酒,也可以隨意離場。終于能吃得開喝得開了,雀鳴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小激動的。
等皇上宣布了狩獵大會正式開始之后晚宴就開始了。看見墜茵抱著琵琶,帶著一眾舞姬上場,雀鳴一邊飽眼福一邊飽口福。等她上下場還要忙著放下筷子使勁拍手。
原先不論大小宴,是沒人來招惹沉默的沈謐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在座的都長了眼睛,都能看出來少卿大人雖然寡言,但少卿夫人卻十分招人喜愛,一顰一笑牽動人心,怎的從前沒聽說過雀府有如此靈動的人兒。
旁人是如此的易受她的影響,跟著一起笑起來鼓掌,更不用說沈謐了。
“你少吃些涼菜,吃點熱菜。還有蔬菜,吶。”沈謐往她盤子里一個勁兒的夾菜。
雀鳴晃著小腦袋,蒔蘭只擔心她會將頭上發簪搖掉了。看著場上為數不多的女眷,就數主子最好動了。可大人護著她,什么都依著她,蒔蘭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在簪子要掉之前接住藏起來。
自從少卿夫人嫁進了少卿府,沈謐笑的次數都變多了。燎遠看著夫妻二人整日難舍難分的樣子,既感謝夫人讓大眾發現了大人的親和一面,也無奈夫人泛濫的好心總辦不成好事。
這陣上來敬酒的人一批接一批,雀鳴說沈謐傷口還沒愈合,不讓他喝,擋在他面前一杯接一杯的喝。
雀鳴沈府一杯倒的名號不是蓋的,再加上宮里拿來的酒都是上等的好酒,剛開始清亮爽口,可后勁大。晚宴快結束的時候她就開始說胡話了。
“夫君。”
“誒夫君在。”沈謐頭靠近她輕聲應著。
“夫君,我敬你一杯。”雀鳴打著隔,一陣一下的晃著手,給沈謐倒了杯茶水塞到他手上。伸著脖子湊到兩人手跟前才看清兩只杯子。“哐”地碰了一下茶杯和酒杯,沈謐連她手都沒抓住,酒就下了肚。
“.......你慢點喝。”沈謐感覺自己已經攔不住她了,趕忙請了皇上說要先走。
“夫君......”雀鳴手里攥著酒杯,低著頭靠在沈謐身上。
“夫君在這呢。”沈謐將她坦領的衣服拉上去了些。
“鳴兒真的,太喜歡夫君了。”她胳膊一甩猛地保住沈謐,手里酒杯差點掄到燎遠身上。
“夫君也喜歡鳴兒。”沈謐攬著她,盡管傷口有些扯傷的痛,但也還是示意燎遠到一邊去,親自扶著她離了場。
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走,沈謐一會兒擔心她撞上樹了,一會兒又差點進了別家的帳篷。幾乎是扛著拉扯著將她領回帳內。
“難不難受,想不想吐?”沈謐讓她坐到床上,轉個身端水的功夫,人又滑到了地上坐著。
雀鳴搖了搖頭:“沈謐,我跟你說,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古怪稀奇的人。現在我才知道,你那是沒遇上我!”
沈謐喂她喝了些水,將她抱起來到床上躺著,聽到她說的話笑著回:“是是是,多虧我遇上了你。”又將她鞋脫了蓋好被子。
后面她又嗚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沈謐就撐著腦袋坐在床邊看著她緋紅的小臉,聽她絮絮叨叨,直到她睡著了才去洗漱。
回到床上躺在她身邊,沈謐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又勾起了嘴角。
是呀,還好我遇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