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邊,兩道身影起身望來。
“紋暢,你們在這兒啊!”
揉干朦朧淚眼,周雙剛認清面容,聲音哽咽道:“看到我家那頭水牛了嗎?”
周雙是放牛娃,從小騎在牛背上長大,所以力氣遠超同齡小孩。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三年級與兩名五年級學生私下比摔跤。
圍觀者本以為小兩歲的他會當場落敗,結果卻斗了個旗鼓相當。
“沒有啊。咋,你最開始難道是出來放牛的?還把牛弄丟了?”
劉紋暢疑惑地爬到田坎邊,見對方連連點頭,坐實了他的猜想。
平時出來玩兒,周雙頂多兩小時就得被喊回去,今天卻是長時間泡澡。這不明擺著,他又跟家里打了‘放牛’這塊兒金字招牌!
“完…完蛋了!等會兒空空回去,爺爺非得用黃金棍,把我打死不可!”
那個年代蠻橫……但凡犯了錯誤,孩子最怕長輩口中吐露的一對詞語便是——‘竹筍炒肉’以及‘黃金棍下出好人’。
“二娃兒,先別著急!等會兒我陪你去找,你跟我講講具體情況……”
那個時候貧困……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豬喂牛。要么將二者售賣,貼補家用;要么留著豬打牙祭、牛耕田地。
所以,若是被周爺爺知道,作為主要勞動力的耕牛被弄丟了,說不得氣急敗壞之下,真會扒他一層皮去!
“原先,牛兒被我拴在河岸那棵樹上,卻咋知它掙脫了韁繩!河里、田間都找過,丟沒影兒了……”
周雙邊走邊說,將劉紋暢二人帶到事發點附近,他就是擔心牛兒入河,才沿著河道搜尋,只可惜一無所獲。
“我想起來了,來時我曾聽到尖山坡那邊兒,斷續傳來“哞哞”的叫聲!”
幾枚貝殼經過精挑細選,舒茗慧自是愛不釋手,一路都低著頭把玩。
突然,她隨口一句話,引得周雙重燃希望。隨后,將貝殼收入衣兜,她好奇地湊過來,“它是不是那樣叫的呀?”
“……”見舒茗慧一本正經地詢問周雙,劉紋暢頓時頗為無語。
牛不都那樣叫的嗎?
雖然它們音色之間存在細微差異,但是,誰會那么無聊的去仔細分辨?
更況且,又沒親耳聽到它叫!
“哞——!”正想著,低沉牛鳴從山坡那邊隱現,令人更無語的一幕發生了。
“沒錯!是它、是它,就是它!”只見周雙噓吹手指,凝神側耳傾聽。隨后,他驚喜若狂道,“走,咱們去尖山坡!”
尖山坡,上連花椒鎮老街,下通石鼓村周家溝,再走,便可抵達小鎮邊緣。
“哞!”不多時,幾人爬上尖山坡,看到一頭輕邁鐵蹄的健壯黑牛。
黑牛鼻孔噴氣、長尾鞭蚊,一邊兒拖擺著韁繩,一邊兒游走著吃草。
見有人偷窺,它犄角猙獰,猛然咆哮著橫沖過來,氣勢不可阻擋!
“別怕,有我在!”衣角被一雙小手緊緊抓住,劉紋暢雖臉色微白,卻不見絲毫膽怯,反而扭頭出言安慰。
至于周雙,更是嬉笑著,飛奔迎上!
兇猛而來的犄角陡然變向,黑牛將他整個人拱上牛背,撒了歡似的蹦跳。
“嗬嗬嗬嗬……大黑!你可真不落教,到處亂跑個啥?”自牛背平安落地,周雙左手抓起韁繩,右手揪住牛耳。
頓時,比他塊頭兒大上數倍的黑牛,眸子水潤、自覺臥伏在地。
這一幕,看得劉紋暢嘖嘖稱奇,舒茗慧當即從其后鉆出,小心湊過去,驚呼道:“呀,它嘴里咋在吐白沫啊?”
聞言,周雙嚇了一跳,趕緊蹲身檢查。隨即,他吐掉濁氣、輕松一笑,“嗨,沒事兒!爺爺說牛兒反芻是正常現象!”
“哦。啥叫牛兒反芻啊?”
“就是牛兒將胃里吐出的草再次咀嚼!”
“噫…好惡心!”
“……”
“那它為什么要反芻?”
舒茗慧就是這樣的性格,一但遇到不懂的事兒,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儼然,展露出了學霸的潛質。
“這……”周雙尷尬撓頭,一時竟答不上來,求助似地望向劉紋暢。
從小盯著牛棚長大,他對牛兒的習性了若指掌,反芻現象也是司空見慣。
可對于‘牛兒為啥反芻’,
他卻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紋暢……”舒茗慧投來目光,她無法理解牛兒反芻,就如無法理解男生小解為啥不用紙巾、也不用蹲著一樣。
“別問我,我不知道!”劉紋暢撇過視線,無意落到山坡一叢灌木。只見,灌木水平展開,葉子呈橢圓形,與花序同出。
紫紅色的花骨朵密布枝條,花瓣呈龍骨狀。當看到其茂葉邊,殘留著啃食的痕跡,他頓時大驚失色:“野馬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