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玄宗的夜,格外烏漆嘛黑。
只有煉丹場中的小部分丹爐,還熊熊地燃燒著火焰。
當然,光亮只透過幾個觀火孔宣泄出來,著實太過微弱。
負責看丹爐的是兩個小道童。
即便困意不絕,他們還是強打著精神。畢竟,丹煉壞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仙界有句話說得極好:何以解困,唯有嘮嗑。
其中一個道童道。
“奇軒,今天師叔喊你到后山干什么去的?”
叫奇軒的道童看上去頗為不快。
“別提了,晦氣,喊我去挖坑埋死人。”
“本來挖個兩三米呢,也用不著我去。”
“沙小姐非說不行,這人對她有大恩,非要挖六米,才能入土為安,這才喊了好些人去幫忙。”
有個幽幽的聲音突然插上了話。
“你說的沙小姐……是沙凝心嗎?”
“對啊……”奇軒很自然地答道,轉頭卻看見身后站著個灰頭土臉的人。
提問的小道童八卦精纏身。
“誒,你說,沙小姐對他那么好,不會是看上他了吧?聽說又是求爹爹救,又是用金棺葬的,怎么樣,那個死人帥不帥?”
奇軒指了指身后那道灰蓬蓬的黑影。
“帥個屁啊,樣貌和他一模一樣……”
又覺得這話哪里不對。
兩個道童大眼瞪著小眼,懵逼了半天,漸漸地,互相從另外一對瞳孔中看見了恐懼的光芒。
突然,煉丹場上爆發出兩聲直沖九天的尖叫。
“鬼啊!!……”
洛清河目送著落荒而逃的道童們動若脫兔,兩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龐,自言自語道。
“不帥嗎?不會吧!”
拍臉龐的時候,抖抖的灰往下掉。
“帥”得都掉渣了好嗎!
話說起來,洛清河就來氣。
原本以為自己絕逼死定了,垂死掙扎試著推了推那金棺蓋,沒想到真的居然推動了。
想來是尚未下葬或者埋得極淺。
洛清河強行打開棺板,從地下開始往上爬,一邊爬一邊想,你們這是把我當孫猴子給鎮壓了吧,何時是個頭啊……
還好只爬了六七米的樣子,就見著了朦朧的月光,在竹林間蕩漾,格外凄美。
探出腦袋的那一刻,洛清河自我感覺就像破土的小草,有種想……諧音的沖動。
至于為什么能推動開金棺蓋,洛清河推測,應是那老者一掌“紅光”之力。
原以為自己穿越過來闖異界,要靠系統開開外掛,沒想最后還是得靠“老爺爺”幫忙。
早知道不光腦袋茲上去,身體也應該羞恥地蹭一蹭。
那大螃蟹每天都能被釣上來撫摸一下。
好幸福啊……
而反觀吾之系統,實屬勒瑟。
自從醒過來以后,統哥的屏幕上一直閃爍著奇怪的符號,像是C語言,又不是用的地球上的字母符號。
對,這么描述比較形象——
用甲骨文在編程……
……
月,不僅在竹林上空,給卑微的人以希望。
也透過了薄薄的輕紗,灑落在一張精致的床前。
如霧。如雪。如霜。
床上有個可人兒,正輾轉反側不得入眠,是的,她陷入了深深地自責當中。
在沙凝心的慣性思維里,一個人大概只有兩種狀態——
生,或者死。
受傷什么的并不重要,反正以她和她爹的能力,無論多重的傷,只要吊著一口氣在,終歸是能治得好的。
這也使得沙凝心對受傷什么的,完全沒有概念。
可是他死了,為了救她。
如果那時告訴他,服下這個藥十死無生的話,他還會毅然決絕嗎?
他那么俠義,也許應該也是會的吧!
這般想著,那高大的身影從眼前的模糊,漸漸真實起來,仿佛立在自己的床邊上。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這人,實在宅心仁厚……
不對!
好像確實有個人站在自己的床邊……
最可怕的是,那人的衣飾,和今日自己親手所葬之人,一模一樣。
他的頭發凌亂地披散在臉上,看不清容顏,有微風拂過,輕紗和衣角一起晃蕩。
他笑了,咧開了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然后開始說話,音調低緩而拖長。
“凝心……快來陪我吧……我死得好慘啊!”
沙凝心再怎么說也是女孩子,哪里見過這遇鬼的陣仗,本來就慫的小心臟又縮小了一圈。
她早已抱著被被毯蜷縮到了床角,瑟瑟發抖道。
“你別過來啊……我早跟你說過那東西吃了死亡率很高的嘛,是你……你非要吃……”
“而且我又是金棺,又是厚葬……大不了每年再給你多燒點紙……”
“鬼”對這些東西似乎不太滿意。
“身外之物……我不要……我就想要個老婆……你下來陪我吧……我好寂寞啊!”
“鬼”說完,平舉起雙手,像僵尸一樣左右跳啊跳,并作勢要往床上爬。
沙凝心抖抖索索地講條件。
“老婆……也是身外之物嘛……你……除了這個條件,再換一個,我都答應。”
“鬼”陰森一笑,撥開床簾。
“沒有了,就這個條件……老婆……我來了……”
“不要!!”沙凝心兩眼一閉,真氣外放,用盡煉氣境巔峰的全力,一掌擊了出去。
按照她的想法,鬼是虛無的,這掌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應該大概,只會拍到空氣吧。
既欠他一命,如今要還,便還了吧。
可是,然后……
沙凝心透過氣勁的反饋,明明感受到了實體的存在,好像確把什么東西擊飛了出去……
接著,她聽到了“屁里龐浪”的瓷器碎裂聲,聽到了“嘭隆”的墻體倒塌聲,聽到了“哎喲喂,我滴個老腰啊”的慘叫聲。
這年頭,鬼叫聲可以這么嗨的么?
沙凝心慢慢地睜開雙眼,生怕睜得太快有自己無法接受的恐怖。
可眼前確實空空蕩蕩,哪里有什么鬼。
錯覺了?
確實在做夢?
不對啊……
墻上怎么會有一個大窟窿?
透過煙塵尚未散去的窟窿,隱隱約約有一個身影,“大“字型地被釘在了房外的立柱上。
咳嗽聲不絕于耳像是病危……
沙凝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語道。
“嚇死我了,差點就要死了呢……”
好像完全沒有關注。
另一個真的快要死掉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