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漢樂呵呵一笑,倒也認真的回答:“我從地里來,要回家里去,回去歇息著,這雨下的這么大,今天干不了活啦!”
句文茜又問道:“你這蓑衣斗笠,是早有準備嗎?”
“是啊是啊,”老漢連連點頭:“早上出門小老頭就發(fā)現(xiàn)不太對,天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就順便帶上出了門,這不果然下雨了,幸虧我有先見之明吶!”
句文茜翻了個白眼,這老漢還真能睜眼說瞎話,凈胡扯。
但晁禹卻浮現(xiàn)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覺得這老漢說的恐怕沒這么簡單,似乎是在影射什么。
天陰沉、下雨、早有準備、果然下雨……
會不會和石橋有關(guān)呢?
他如此鬼使神差的想到,畢竟這個老漢出現(xiàn)的太過詭異,很不正常,讓他本能的有些敏感。
“年輕人,你們怎么待在這兒吶?”老漢又主動問道,隨后再次若有所指的說:“據(jù)我所知,外鄉(xiāng)人都跑到?jīng)┖由先タ唇硯熢鞓蛉ダ玻 ?p> 句文茜沒抓住重點:“老先生如何得知我們是外鄉(xiāng)人?”
他呵呵一笑:“我在這生活了一輩子,若是本鄉(xiāng)人,小老頭哪能有不認識的?”
晁禹則問:“這石橋有什么好看的,怎的一個個都跑過去圍觀?”
小老頭更加驚奇:“二位當真不知?”
“不知。”晁禹老實搖頭。
“那小老頭可就得跟你們說道說道了,”老漢嘿嘿一笑,臉上表情瞬間猥瑣起來,說:
“這石橋吶,聽說是有道真人謝臨仙,指點趙郡太守李詮修筑的,用來正心明志,疏導(dǎo)南北交通,好匯聚龍氣進入京畿之地,用這種方法來助先帝穩(wěn)固天下江山,獲取功德無量。
后來李詮果然得到了文帝賞識的,被封了臨汾襄公,還繼續(xù)擔任這趙郡太守。
再之后這事兒就流傳了出去,許多人都知道這座石橋是響當當?shù)奶煜碌谝粯颉2粌H如此,還有一些人聽說了,這座橋完工的時候,上天會降下無盡的功德,保人百病不侵、財運亨通,凡是石橋周邊之人都能得到恩賜。
所以啊,不少外鄉(xiāng)人發(fā)現(xiàn)石橋到了快完工的時候,就特地千里迢迢趕了過來,等石橋建成分潤功德。
而謝真人又以撒豆成兵之法點出好些人,化成普通百姓的模樣待在石橋附近,既為分潤功德,也為保護石橋。
忽然有這么多生面孔出現(xiàn),大家覺著好奇,本地百姓也不免在邊上圍觀駐足了,久而久之也就聽說了這消息。
你們想啊,有大功德在身,財運亨通,躺著就能把錢賺,那誰還管地里長不長草,生不生蟲,收成怎么樣對不對?
一來二去啊,就成了現(xiàn)在這光景,除了一些像小老頭我一樣,還算老實踏實的人之外,可不就全都跑到石橋邊上圍觀了么?”
老漢話挺多,笑呵呵的就把石橋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晁禹心中卻是警鈴大作,愈發(fā)覺得這個老漢不大對勁。
“要我說,這石橋和建不得啊,”老漢忽的又再次開口,卻是一轉(zhuǎn)話鋒,評頭論足的說道:“洨河開闊,水流平緩,是條難得的水龍脈,這要以石橋壓頂,震懾水氣,怕是這十里八鄉(xiāng)都得多災(zāi)多難咯!”
“噢?”晁禹終于忍不住說:“老先生,您這話可不對了吧?這修橋鋪路不論放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那可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怎么被您一說反而有大禍患了呢?”
“如果是正常的橋梁那當然不至于,”老漢繼續(xù)笑呵呵的說道:“但這橋可不一樣,它可不是為了通行,而是溝聯(lián)地脈龍氣。
這地風(fēng)水火四類龍脈,那是縱橫交錯相生相克啊,就拿著地龍和水龍來說吧,水龍潤地,地龍又固水引水,本是相輔相成,但要水龍泛濫淹了地,或者地龍翻滾掩了水,可就大大不妙。
而這座橋梁一建,又被人施了法,那就是讓原本相輔相成又相安無事的地龍水龍交錯了起來,讓兩龍相爭。
這地龍經(jīng)石橋溝聯(lián),壯大了不少,又直入帝都借了天子龍氣,而這洨河水龍雖然寬闊,但只是滏陽河的一支而已,滏陽河又只是子牙河的一段,這水龍并不強勢,又如何爭得過地龍?
所以啊,要小老頭看,這大石橋就像是一把刀,硬生生把洨河水龍給截斷咯!
它看似橫在河面上,其實攔在河道里。洨河水龍就這般被截斷,導(dǎo)致水氣失衡沒了活力,怎么灌溉農(nóng)田,怎么養(yǎng)一方水土?而水龍之勢越聚越強,哪日暴雨一來,這石橋恐也非得被沖垮不可!”
句文茜微微皺眉:“聽老先生的意思……這石橋要建成了,反倒是一大禍事?”
晁禹更是豎起耳朵認真聽,他一直不當這老漢是尋常莊稼漢,覺得他有點古怪,但他的話聽上去偏偏又有點兒到底,即使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也得一絲不差的記下來才行。
“禍事倒也未必,它確實聯(lián)結(jié)了龍脈,但功德是肯定沒有了。”老漢嘖嘖有聲的感慨道:“可憐吶,李郡守自以為利國利民,實則為奸人所騙,真要做成如此禍事,非得將家族氣運當頭斬下一刀不可。”
頓了頓,他又神叨叨的說:
“除非有高人出手,留橋破鎖,破了它橫在水下的陣基,只留拱橋本身,再在石橋大拱上左右兩肩各開兩小拱以通水脈,當可解了禍患,不影響水龍脈的同時疏導(dǎo)地龍脈,此事才真能成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句文茜聽了,若有所思,一會兒有又想到了件事兒,便問:“老先生,那匠師李春號稱魯班轉(zhuǎn)世,顯然是精于匠作的。而但凡大匠,都擅風(fēng)水,這些事又怎么能不清楚?”
“匠師匠師,就算是大匠,不也只是匠人么?”老漢臉現(xiàn)無奈,輕輕搖頭說道:“郡守三請,仙師進言,他又能如何?只得按著謝真人給的圖紙老老實實將此橋打造好,不敢有絲毫差池。”
晁禹雙眼一瞇。
這時老漢卻抬起頭,臉上無奈的神情散去,呵呵笑道:“天晴了雨停了,小老頭也該回家咯,年輕人,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