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到將近九點鐘,蘇陽掏錢結賬的時候,天胡地胡兄弟說什么都不要,原因是他偶然弄的小燒烤生意竟然不錯,這頓飯權當感謝。
大家都是熟人,蘇陽也沒硬給,謝絕了去網吧通宵的提議。因為明天上午,他和中衛要把二樓房頂修補一遍。
回去走的是蘇陽家前面的街道,馬孫辦事效率很高,街道已經清理出來,但多處路段已經被破壞,維修起來價值不菲,基本相當于重修一條路。
倆人只往前走了幾十米就又回去了,路是通了,卻沒法下腳,占據街道用來蓋豬圈的不止碎花一家,一不小心就能踩到豬糞。
又繞了半個小時,兩人才回到家,然后第一件事就是刷鞋,沒辦法,本想著繞近道兒,結果都踩到豬糞。
中衛洗漱之后上樓休息,蘇陽在院里打了一遍軍體拳,這才進屋。
剛躺下還沒十分鐘,院里就傳來自行車的動靜,然后是父親的咳嗽聲,緊接著西廂門打開了。
蘇陽只好起床,穿上拖鞋,光著膀子開了門。
西廂亮著燈,房門虛掩著,父親露出半個腦袋,沖蘇陽道:“你在門口看著,待會兒再進來。”
“把窗簾拉上。”蘇陽提醒道。
“嘩啦!”
窗簾隨即合上。
西廂門后,靠窗戶的位置擺著一張老式桌子,桌子的內部藏有暗格,位于抽屜的下面。想要打開暗格,就需要把抽屜拉出來,然后才可以掀動下面的木板,露出下方不大的空間。
一分鐘后,父親合上抽屜,再次露頭:“進來吧。”
蘇陽推門進來,隨即虛掩上門,明知故問的道:“爸,什么事啊?”
“你準備做什么生意?”父親低著頭,隨口問了一句,解開包裹了里三層外三層的紅布包,里面是一張存折和銀行卡,遞了過去,道:“拿著吧。”
“我還沒想好呢。”蘇陽看了一眼,沒接。
“沒想好你也拿著!”父親將存折和銀行卡塞到蘇陽手里,緩聲說道:“我暫時只能拿出來這么多錢,也不知道咱這邊什么時候拆遷,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不做違法的事兒,我都支持你!”
蘇陽心里一陣感動,點點頭,收下了。
兩人這會兒都保持沉默,不是不愿意說話,而是交流上存在代溝,原因是兩人都很有想法,一旦涉及到事情,聊著聊著,就會產生分歧。
五年前,蘇陽為了避免矛盾選擇了逃避,而這次,兩人很有默契的選擇了沉默,這是另一種避免矛盾的方法。
過了兩三分鐘,父親主動說道:“你回屋睡覺吧,我歇會兒還要回廠里。”
蘇陽眼睛有些濕潤,很快做了一個決定,抬頭說道:“爸,我送你過去,順便也去鞋廠上班,我想好了。”
父親擺擺手,沒好氣道:“就你那臭脾氣我還不了解?你別去了,好好在家待著,沒事兒就出去轉轉,想想做點啥生意。”
“脾氣我可以改。”蘇陽認真的說道:“你想想看,我在部隊呆了五年,早就與時代脫軌了,在鞋廠上班,剛好可以適應一下。”
“你真想去?”父親站起來問道。
“恩。”蘇陽點點頭,將存折和銀行卡又遞回去。
“需要你就回家拿,密碼一直沒變過。”父親接過去,重新包裹。
“二樓房頂漏水,我明天需要修補,后天才能上班。”蘇陽說道。
“沒事兒,明天早上我先帶你去報個到,你下午或者后天來就可以直接上班了。”父親將布包纏緊,在蘇陽的幫助下,重新放回原處。
蘇陽回屋,五分鐘后收拾停當,拿著空了一大半的背包鎖了正屋門,隨后推著二八大杠,兩人離開了。
父親在十多年前,腰部受過傷,原因未知,干不了重活。
大晚上的騎自行車回來,就為了給蘇陽拿存折,讓他感動不已。
一個小時后,進入郊區,路況變差,進入沒有路燈的道路,父親拿出手電筒照明。又過了半個小時,路況更差,坑坑洼洼,塵土飛揚。父親下來走路,蘇陽推著自行車,兩人并肩而行,半個小時后,終于來到鞋廠。
自行車是對面門衛的,父親還了自行車回來,看到蘇陽渾身冒汗,拉開抽屜拿出一把鑰匙,提醒道:“帶上毛巾,廠里有澡堂,我帶你過去。”
蘇陽從包里掏出毛巾,硫磺皂,跟著父親走出門衛室。
五分鐘后,來到浴室門口。
父親走上前,開了門,扭頭沖蘇陽道:“洗好了別忘了關上燈,鎖好門。”
蘇陽上前兩步,瞅了一眼門口一側貼的告示,提醒道:“爸,今天星期三,該女的洗啊。”
告示上寫的很清楚,浴室是男女公用的,一三五女性,二四六男性。
父親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即說道:“沒事兒,再過十分鐘就是星期四了,都這個點了,廠里職工都睡覺了,沒人會過來。”
“好吧。”蘇陽點點頭,感覺父親說的很有道理,推門進去,打開更衣室的燈,然后又開了浴室的燈。
“開一個燈就行,別浪費電,我走了。”父親進來關了更衣室的燈,打了聲招呼,虛掩著門,先走了。
蘇陽脫了衣服,拿著硫磺皂,走進浴室,隨便扭開一只淋浴頭開關,放著涼水。浴室是一個通間,沒有隔斷,由于只有他一個人洗,涼水放的有點多,足足過了五分鐘,才感應到熱水。
就在他準備沖洗的時候,外面傳來一個女性說話聲,“都這么晚了,還有人在里面洗澡。”
緊接著是她的同伴回應道:“多新鮮,我們不也沒睡覺的嘛。”
“說的也是哦。”最先說話的女性回應道。
蘇陽心里暗松了一口氣,隨即往身上打硫磺皂。剛好她們只是路過,如果推門進來,那就尷尬了。誤會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身上遍布傷疤,嚇到別人就不好了。
十分鐘后,蘇陽沖洗完畢,抹了把臉,走向更衣室。就在這時,外面的門發出“吱呀”一聲,涼拖的聲音已經出現在更衣室內。
進來的是個女的,因為發出的腳步聲很輕,蘇陽連忙轉身,背對著浴室門,隨手扭開淋浴頭,裝出一副正在沖洗的假象。
緊接著,浴室的簾子被掀開,一個年輕女性前走兩步才怔在原地,沒有尖叫,直接伸手捂臉,手里抱著的洗發水,沐浴露,“咣當!”掉了地上。
蘇陽此時沒法再裝作聽不見,扭過頭,若無其事的道:“出去!”
“我什么都沒看見!”頭上戴著米老鼠耳朵的發箍,身穿粉色睡衣的短發女子驚慌失措的說了一聲,然后蹲下身,別過頭,兩手在地上不斷摸索起來。
蘇陽汗顏道:“大姐,你能不能先出去,讓我穿上衣服?”
“好!”米老鼠終于反應過來,顫抖的回道,隨即跑出浴室。
“你先去外面!”蘇陽關掉淋浴,又提醒了一句,他的衣服和毛巾都放在更衣室的凳子上,如果米老鼠不走,他還是沒法出去。
米老鼠站在門口,一副隨時都會奪門而出的狀態,清醒的質問道:“不對呀,今天該女的洗澡,你怎么在里面?”
“現在已經是星期四了。”蘇陽站在浴室門口,朝外伸了一下胳膊,距離放衣服的凳子還有一米距離,不走出去,根本拿不到衣服。
“你在干什么?”米老鼠的防范意識很強,左手扒著門,隨時都準備把他關在里面。
“拿衣服!”蘇陽無語道。
“趙小米?你在和誰說話?”外面不遠處,又傳來一位男性說話聲音,隨即就是跑步前進。
蘇陽悄悄朝外面瞥了一眼,趁著米老鼠不注意,前邁一步抓了大褲衩又縮回去。
“嘭!”
鐵門被米老鼠關上了,但她急促的呼吸聲還在更衣室,為了躲外面那個男的,她竟然把自己關進來了。
蘇陽穿著大褲衩出現在更衣室,更衣室燈的開關位于門口,他正要走過去,米老鼠就警惕回頭:“你要干什么?”
蘇陽停下,伸出右手,指了指頭頂燈泡。
“趙小米,你在跟誰說話?”門外的男的拍了拍鐵門,問道:“里面還有誰?快開門,要不然我喊人了!”
米老鼠顧不得頭上歪了的發箍,急促的沖蘇陽擺手,示意他不要那樣做。蘇陽后退了兩步,卻發現米老鼠的意思是讓他退到淋浴室。
“誰也沒有,就我一個人!”米老鼠不耐煩的解釋道。
“那你開門我看看!”外面男的拍門聲音很大,說話聲音更大。
米老鼠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蘇陽雖然躲在浴室,衣服卻還留在凳子上,就當她離開鐵門,準備提醒蘇陽的時候,鐵門發出劇烈響動。
“來啦!”米老鼠不耐煩的吼了一聲,開了門,迅速向后退,不動聲色的抓住了凳子上的衣服。
一個肥碩的矮胖青年站在門口,看著趙小米,疑惑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這里是浴室,你說我在里面干什么?”米老鼠氣哼哼的回道。
“不是,我剛才分明聽到你和一個男的說話聲。”矮胖青年兩手倚著門框,歪頭瞅了一眼淋浴室,隨即說道:“里面還沒有沒人?”
蘇陽沒動,也沒吭聲。
“我愛誰說話就和誰說話,和你馬小短有關系嗎?”米老鼠不耐煩的道:“以后不要老煩著我,自己啥德行不清楚嗎?”
矮胖青年環視著左右,不屑道:“只要我還在廠里一天,我看誰敢追你!”
“行,有種你就進來,我今天就讓你看看,追我的那個人!”米老鼠以退為進的說道。
“吱呀!”
馬小短推了一下門,還真就進來了,更衣室沒開燈,他環視了一圈四周,準備尋找開關。米老鼠沒想到他會進來,嚇出一身冷汗,退到了淋浴室門口。
蘇陽就站在淋浴室門口左側,面前就是開關。
米老鼠的緊張神情,瞬間就讓馬小短起了疑心,怒氣沖沖的就走了過來。
“你出來!”米老鼠索性不再掩飾,一只手伸進簾子里,朝蘇陽上下揮動。
聽起來,馬小短貌似是廠里的領導,蘇陽可不想得罪,免得以后在這里上班遭罪,所以沒理會米老鼠的小手。
馬小短對此深信不疑,怒氣沖沖的就掀開了淋浴室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