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鐵門是開著的,院里擺著一張麻將桌,蘇陽進來的時候,一局剛結束,麻將桌上“嘩啦啦”一通亂響,這家的女主人赫然就在其中,剩下的一男兩女是左鄰右舍,蘇陽都認識。
幾年不見,前面的女鄰居已經大變樣兒,吃的膀大腰圓,滿臉橫肉,好似卡在小靠椅上。
“咦,陽陽回來了,稀客呀。”女鄰居揮動著肥碩的兩手搓著麻將道:“有啥事?”
蘇陽皺眉道:“你們家蓋房子,怎么把我家的院子都給占了?”
“這你要問老馬,我不當家。”女鄰居一愣,隨即甩出一句話來,做起了甩手掌柜。
“那老馬人呢?”蘇陽又問。
“我不知道,他出去從來不告訴我,他就在外面,你去找他吧。”女鄰居把責任推卸的一干二凈,招呼桌友開局。
“滾刀肉是吧?”蘇陽走上前,抬手掀了麻將桌,沖懵逼中的女鄰居道:“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聽你如何扯淡,你既然不想心平氣和的商談,那就別怪我不講情理。”
蘇陽扔下一句話,轉身走出大門,左手里抓著三張牌,隨手扔進下水道。
女鄰居站在院里吆喝:“當兵的了不起啊,就會欺負平民老百姓,有本事去打小鬼子啊!”
“還打嗎?”一人問道。
女鄰居道:“多大點事,當然繼續了!我不信他還能回來掀一次!”
蘇陽聞聲止步,站在小巷子里點了根煙,聽到后面又傳來搓麻將的聲音,轉身返回,在女鄰居的注視下,又一次掀翻桌子,從容離開。
既然女鄰居不相信,那就只好讓她相信一次。
女鄰居敢怒不敢言,愣了一會兒道:“繼續,我就不信他還能再回來!”
十分鐘后,麻將桌重新擺上,四個人小心翼翼的搓著麻將,女鄰居坐在正對大門的位置,兩眼一直盯著門口。桌子對面的牌友被她盯得發毛,干脆站起來,鎖了門,這才放心繼續。
搓麻將的聲音再次響起,蘇陽如約而至,結果看到大門鎖了,笑了一下,索性離開,一副麻將少了六副牌,肯定沒法繼續進行。
從鄰居家的小巷子走出來,蘇陽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前面村長家,準備向村長說明情況。結果到了村長家,村長并不在家,村長的老伴兒媳婦在院里逗孫子玩兒。
“他出去喝酒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兒媳婦兩手托著幼童學走路,疑惑的打量著蘇陽,他身上的作訓服讓她不由得戒備起來,問道:“你是干什么的?”
蘇陽低頭看了一眼,隨即明白過來,村長兒媳婦害怕他的作訓服,便扭頭沖村長老伴笑著解釋道:“我是蘇陽,蘇正家的,剛從部隊回來,我發現前面鄰居把我家院子占了,所以就來找村長反應一下。”
村長的兒媳婦不認識蘇正,但村長的老伴兒認識,熱情的招呼蘇陽坐下,然后起身回屋打電話。過了一會兒,掛斷電話,來到院里,沖蘇陽道:“他馬上回來,你別著急,他們家蓋不起來。”
蘇陽點頭笑了笑,沒多解釋。
十分鐘后,一輛紅色桑塔納停在外面,村長下了車,沖人告別,隨后晃悠悠的回家。
“孫哥。”蘇陽站起身,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我特意回來處理你的事。”村長正色道,隨即敞開雙臂,笑著走向幼童:“想爺爺了沒?”
村長的老伴有些厭煩道:“馬孫,你別耽誤人家的事,不然,部隊派人把你抓起來!”
“我又沒犯事!抓我干什么?”馬孫不服氣的擺手,但心里多少有些感觸,明顯醒了幾分酒意,招呼蘇陽,走向門外。
馬孫六十歲左右,是個小老頭,身體硬朗,雖然喝的暈乎乎的,但拒絕蘇陽攙扶,甚至提議賽跑。蘇陽看他走路都不穩,謝絕了提議,馬孫很嘚瑟,不敢比,那就是怕了他,當即背著手表示,今天要把這事兒處理的明明白白。
走了半個鐘頭,才來到前面鄰居家門口,院里搓麻將聲依舊,蘇陽先前的操作,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
“砰!”女鄰居打出一張牌,拿起太空杯喝水,正好看到走進來的馬孫和蘇陽。
“臥槽,不就走路過來耽誤半小時嘛,房子都蓋好了。”村長無比震驚的道:“翠花,你家蓋樓的速度,都趕上火箭升空了。”
翠花伸手指蘇陽,惡人先告狀:“孫哥,你來的正好,那小子毀了我一副麻將,快讓他賠錢!”
“不要再打了,要不然,我就再掀一次桌子!”蘇陽冷靜的說道。
有過前車之鑒,四人都相信蘇陽會那樣做,頓時沒了繼續下去的欲望,紛紛收拾桌上的零錢,對于翠花的一句“有村長在這兒,諒他也不敢!”就當沒聽到,客氣兩句,都離開了。
村長拉了一只小板凳坐下,開門見山道:“你們家占了蘇正家的院子,人家都來找我了,聽哥一句勸,這事兒你做的不對,這房子蓋太快了也不好,正所謂欲速則不達,趁著水泥還未凝固,拆著也快,水泥、磚頭撿起來就能重新砌。”
翠花聽得莫名其妙,卻不影響她辯解,看到蘇陽走向麻將桌,連忙抄起桌布,抱住麻將,大聲甩鍋:“我不當家,這事兒得找老馬!”
蘇陽只是不想站著,坐下之后,掏出紅雙喜,給馬孫讓了一支,自己也點上抽起來。部隊五年,他已經是個老煙民了,抽煙不挑牌子,通常幾個便宜牌子換著抽。
“給你們家老馬打電話!”馬孫發怒道。
翠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兩手一攤,詳裝無奈道:“他吃完飯就出去轉悠,從來不帶手機。”
“那我打。”馬孫很干脆的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接通,“童童,先別干活了,把挖掘機開過來,這有人違建。”隨即報上地址,掛了電話。
翠花淡定的坐著,看了一眼大門外面,面露鄙夷:“挖機能開進來?”
前面的巷子寬度不過三米,挖機確實開不進來,看到翠花有恃無恐,蘇陽提醒道:“前面確實進不來,但可以開到我家,直接開挖。”
翠花頓時慌了,站起來走動,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不占理,但她很快找到理由,這里是她家,可以將兩人趕出去。
翠花掃視了兩人一眼,決定先挑年齡大的動手,對著馬孫撒潑,硬往他身上靠,推搡著他出去。左右鄰里聽到動靜,紛紛出了門,站在小巷子里圍觀。
馬孫站立都不穩,更何況面對的是五大三粗的潑婦,很快被攆出門外。馬孫很遵守法規,既然不能進院里,那就當著鄰里的面,阻止她關門,站在門口與她理論。
“你走不走?”翠花趕走一人,信心大增,站在廚房門口,雙手掐腰,色厲內荏的喝道。
“不走!”蘇陽緩緩搖了搖頭。
“我看你能坐多久!”翠花環顧四周,準備找工具轟攆。
一輛挖掘機停到巷子口,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從車上下來,跑了過來,沖馬孫道:“叔兒,發生啥事兒了?”
馬孫道:“把這家房子拆了!”
青年走過來,為難道:“挖機開不進來呀!”
院子西側原本是一條五米寬的水泥路,翠花家占了三米,水泥路面已經拆了,大塊水泥都堆積在西北角,取而代之的是一塊菜園子。院里西南角有兩間豬圈,緊挨著菜園子,豬圈門口放著糞桶,糞勺。
翠花聽到要拆房子,急中生智,跑向豬圈門口,抄起糞勺,舀了一瓢糞水。蘇陽也慌了,站起來就往大門口走,翠花眼見有效,氣勢洶洶的在后面追。
大門口挨著廚房,馬孫面前有一面墻當著,不明白蘇陽為啥出來,正要詢問,就被蘇陽抓住左手,“快跑!”
“咋了?”馬孫被蘇陽拽的一個趔趄,不明所以的問道,蘇陽不解釋,拉著就跑。
“臥槽!”童童往門內走了兩步,正好對上跑來的翠花,扭頭就跑,直奔巷子口的挖掘機。
蘇陽拉著馬孫跑的是相反方向,前面二十米就是死胡同。翠花手持糞勺站在大門口,威風凜凜,左右一瞅,然后朝胡同盡頭走去。
“大妹子,你別埋汰人啊,冷靜點!”馬孫對著翠花連連擺手,崩潰大喊。
剛才看熱鬧的鄰里,這會兒噤若寒蟬,紛紛貼墻站直,像等待檢閱的士兵,唯恐惹怒悍婦。翠花走的不快,倒不是不想走快,關鍵一勺子舀的滿滿的,走快的話,容易灑腳上。
蘇陽觀察左右圍墻,準備翻墻離開,他是主要目標,只要他走了,翠花自然不會再為難馬孫。
“童童,從后面繞過去,把房子拆了!”蘇陽沖不遠處的童童大喊。
青年叫馬童童,都是一個村的,倆人都相互認出來。
“好!”童童答應一聲,轉身往前走。
“你敢!”翠花頓時將目標轉移到童童身上,轉身朝他追去。
挖掘機上坐的有人,童童頓時加快速度,并朝那人擺手。
車上的人心神領會,合上窗戶,打開門,挖掘機發出咆哮,煙筒冒出一陣黑煙,啟動了。童童大步躥上車廂,順手關門。
碎花在后面緊追不舍,糞水也灑的只剩半瓢,眼看挖機開動,還未跑出巷子,半瓢糞水就奮力向前甩去。
“嘩!”
一位迎面跑來的中年人,神情頹廢,嘴里叼著半截香煙,被潑個正著。還好糞勺甩的不高,糞水只潑到中年人胸口,即便如此,濺起的水花澆滅香煙,令中年人惡心的不行。